蒙战的亲信使者传来东营之军,俘虏了相国的传信大臣高尧,让他带着两营将领进城。
在回咸阳的路上,燕昭绾望着缠着绷带骑着马的明政,脸上流露出了担忧。
“墨白打乱了你原本的计划吧。”她担心地问他。
“本来是打算加冠之时动手,偷袭相国,将损失降低到最小。可是现在咸阳血雨腥风,没办法了,对矩子墨白这种人,不能退步,越退他就越得寸进尺。”
天微微亮时,两营的军队开拔会和,已经到了咸阳青龙门外。
明政和燕昭绾跟在兵车后,高尧带着两营的主将蒙战与王翦先行,城门大开,刚走进十几人时,城门在身后骤然关闭。
领头的大臣面无表情,对蒙战和王翦说:“两位将军,相国照顾了你们的家人,如果你们还想见到他们,得听命于相国才是。”
“要我们做什么?”
“咸阳宫现在已经在相国的掌控之中,必定有封君不服,不日会来讨伐,还需要两位将军平定叛乱。”
“相国做了秦王吗?”
“不。”那人微微一笑,随后解释道:“是太后的儿子,也是先秦王的遗腹子,名正言顺。”
“我怎么不知道先王有遗腹子呢?”蒙战问。
“将军有所不知,这个孩子,被秦王明政那个暴君压制,多年不见天日。”那个大臣语重心长地看着蒙战,“秦王暴虐,从小在外为质,最看不得自己的兄弟好,从来是赶尽杀绝。”
蒙战和王翦不理他,高尧早已经吓得两股战战,突然一阵大笑从后面传来,传命的内史只看到一个黑衣交领男子,眼中尽是轻蔑,“秦王确实暴虐,依大人所见该如何呢?”
“贤主代之。”
剑光闪过,内史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卫仪擦着剑,神情淡漠。
城门再次打开,角楼上城门将领的脖子上抵着一把利刃,身着兵士服的韩清拿着匕首,随时要划开喉咙。蒙战的一部分军队上了城门,控制住了青龙门。
“韩清,去宫里找田媚儿,她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明政对走下城楼的韩清吩咐道,“咸阳宫的隐蔽小道,你还记得吧。”
韩清接了旨意,踏着灰驹消失在咸阳街头。
天空是湛蓝色的,而咸阳大部分被烧成了灰烬,或者是一路的坑坑洼洼。房屋完好的百姓躲在家中闭门不出,许多平民却在一片废墟中抽泣,堆积的死尸如同烧焦的断木一般横陈在尘埃下的断壁残垣中。
人间地狱。
蒙战与王翦带着军队挺进了咸阳,三十里外的咸阳宫,是最终的战场。
路过街头,一个红衣女孩坐在一堆烧黑的木梁中,愣愣地看着两具烧焦的尸体,燕昭绾下了马,心情愈加沉重。
燕昭绾走到她面前,身后的马蹄声达达,“小妹妹,快去别的地方避难吧,这里不安全。”
小女孩摇了摇头,“没地方可去了。有一只雪白的大鸟,经过的地方都降下了火星,点燃了房子和父亲母亲。”
夏无舟突然拿着药箱出现,素净的衣服上尽是黑色尘埃,累得气喘吁吁,脸上渗出了汗水。
“殿下,这个小女孩给我照顾吧。”
“你在街上救助百姓多久了?”
“天还没亮就来了,咸阳的灾情太严重了。”
两人交谈着,燕昭绾看他太过劳累,本想喊人帮他,明成峤牵着马走了过来,明政给他拨了一队兵,让他帮助御医夏无舟。两人重逢,夏无舟看到成峤回来了,不由红了眼圈,成峤向他露出笑容。
马上就要开战了,燕昭绾担心小女孩有危险,将她抱了起来,交到成峤手中。
“我稍后回来,你不要乱跑,听两个哥哥的话。”
“哥哥你去哪里?”
“去找那只雪白大鸟,做错了事,必须受到惩罚。”
转过了身,她的泪珠扑簌簌地落下,明政在街边一直等着她,两人相视点头示意,同时下了决心,往咸阳宫奔去。
“珰珰珰……”
玄钟阁的青铜大钟忽然响起沉闷的钟声,以往庄重的钟声,此时却如同死神的丧钟。
一只白色的巨鸢立于楼顶,随后扇动着翅膀,往咸阳宫飞去。
“大弩准备。”蒙战边行军边下了命令,秦国的大弩,射程极远,如果墨白和他的巨鸢出现在咸阳宫,立马射杀。
明政瞧着墨白向咸阳宫报信了,催促蒙战与王翦加快行军速度。他本想活捉那只奇异的大鹞子,但那鸟如果不为自己所用,即是墨白最大的助力,必须射杀不留后患。
与此同时,四海归一殿中。
相国萧玮与母太后分坐于王座两侧,一个六岁左右的孩子坐于王座之上,那个位置,本是明政以及历代秦王的位置。
“秦王出宫,不幸遇难,此乃先王遗腹子,遭秦王迫害,今日才得见天日。”母太后哭哭啼啼地望着丹墀下一群面如死灰的大臣,接着又抽泣道:“新王登基,名正言顺。”
下面的大臣哪敢言语,咸阳宫被相国萧玮调来的军队占领,提出质疑意见的大臣都被斩于殿前,连闻讯赶来的另一位阳太后都被拖回去关了起来。
四海归一殿,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先王想一统天下,便在前殿中央修了巨大的水池,象征天下之水归于一殿。此时向来清澈的水池被染成了血红色,几颗人头浮在上面,黑色的发丝交缠着血水,头上露出诡异的表情。
坐在王位上的孩子见到人头漂浮,吓得哭了起来,被母太后搂在怀中安慰,“阿冉,别怕,母亲在这呢。”
她转头对殿下的侍卫吩咐,“收拾得干净些,别吓着大王了。”
殿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声,大风扬起,众臣回头一看,一只从未见过的白色的巨鸢降落在殿外的台阶上,一个黑袍长衫的年轻男子从巨鸢身上踏下,身后的巨鸢在他身后收起翅膀,背着光影,翅膀似乎长在他的身上,男子如同从天而降的神。
他径直走入了殿中,没有一丝恐惧,众大臣唯唯诺诺,不敢过问,只是低着头侧目而视。
“明政回宫了。”墨白抬起头,对殿上的萧玮说道,“相国办事,太不牢靠。”
萧玮瞪着他,示意他立刻闭嘴,带着他到了殿后。
两人独处,萧玮完全释放了不满,“是你无能,什么天下第一高手,明政撞了上来,你却杀不了他。”
“他带的人太多,我不能把自己给折了。”墨白嗤笑着,轻蔑地说,“我做得够多了,而相国无能,连虎符都没有找到,还让秦王跑出了宫。”
萧玮一时语塞,此事,确实是他失察了,千算万算没想到明政竟然时刻将虎符放在身上,更没想到那日他竟然出了宫,和他最讨厌的贱民呆在一起。
如果明政没出宫,此时已经身首异处了,根本不可能杀回来。而且,明政的病,绝对是装的,相国现在才意识到,被明政骗了许久。
“你骑着那只大鸟,带着弓箭去刺杀他!所有人的钱你都收了!”萧玮气急败坏地说。
“只是收了诸侯的定金,咸阳一片狼藉,就算没能杀了明政,也足够了。”墨白脸上似笑非笑,突然话锋一转,“今日天气晴朗,视野开朗,他们带着大弩,轻而易举便可射杀小白,我凭什么要为相国卖命呢?”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没有退路。”
“不,我骑着小白就可以离开了,和相国不一样。”
“明明是你先找上来的!现在你自己拍拍屁股跑了?”萧玮暴跳如雷,指着墨白的鼻子骂了起来。
一只手忽然摸上了相国的脖子,萧玮在一股力道下顿时喘不过气来。墨白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挣扎的样子,因为喘气翻的白眼,萧玮指着他的手指放下。
“咸阳最强的两位大将,蒙战与王翦已经来了,如果相国没有其他办法,墨白就此告辞。毕竟这一趟,我玩得很开心,也算不亏。”
墨白丢下萧玮,转身就要离开之时,却听到身后的萧玮疯狂大笑起来。
“还有一个办法,明政绝对就范,想听吗?”
墨白轻笑着扶起了相国,恢复了客气的模样,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愿闻其详,没有什么,比折磨他更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