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全新的，未曾被人所探索的世界。

与以前在虚拟训练中引入真实地形不同，新一代虚拟训练系统采用了全新的地形随机生成技术，完全由系统智能终端自由决定，人工无法干预。负责开发的职测所虚拟技术研究部和新京军校都认为这能够在最大程度上避免由情感倾向造成的误判。

也许那些研究员和高等军官的想法是对的。但对于毫无经验的三支小队来说，虚拟训练很快就变成了噩梦。他们无法从既往的经验和知识中做出判断，只能更加依赖眼睛和场所看到和感受到的一切，一开始很艰难，但现在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他们顽强地适应了下来，并且越干越好。

根据植被和地形所给出的讯息，刘浩认为这是一个主要由落叶乔木与灌木，以及少数河谷及丘陵构成的地图。好消息是这样的地形当中异兽的种类不会太多，坏消息则是这种地形中的异兽通常以群居或半混居的存在，对学生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从吴畏他们现在的位置前往奥博尔河滩需要穿越森林，没有详细地图，但刘浩推测应该生活着群居飞行异兽，“可能性很大，估计有可能是巢鸦，迅飞翼龙和多翅翼龙，”他对这个结果也很无奈，“你们一定要小心，这几种异兽都是大群居，一旦被缠上就非常麻烦。”

吴畏看着地图上标示的那几个大大的问号，叹了口气，切入谢忱的通讯频道：“我感觉我们会有大麻烦。飞过去？”

“直接飞吧，飞高一点，加大场的探索范围。”谢忱也没有太好的办法，“通过森林时加快速度，这些异兽追不上我们。”他倒不是特别担心，“别紧张。”

起床接手机甲的操控之后吴畏一时居然处于无事可干的情况。现在已经离队友很远除了谢忱，但他不想去骚扰谢忱，毕竟现在是训练，他们所有的行动都会被同步直播到教官面前，他不打算在之后的讲评里成为杨米尔斯的炮火攻击对象。

“你觉得我的队友怎么样？”他找上了自己的个人智能终端，一边留心注意光屏和搜索数据，一边问起床，“当然我说的绝对不是那几个已经看得想吐的家伙。”

“智能终端无权评价人类。”起床平静地说，“我们不被允许对人类做出独立评判。”

“但是你们可以给我们打分。”吴畏指出这一点，“从小妈妈就喜欢问你我在学校的表现好不好。”

“这是基于客观标准做出的判断。”起床似乎让机甲降低了一点儿高度，吴畏发现光屏中的森林清晰了一些，“学校的各种守则与社会标准保证了这些判断的客观性。”

“然后我让你评价其他人因为没有参照物所以你无法做到中立客观？”吴畏想了想，“那你可以以我为参照物，怎么样？”

起床似乎评估了一下吴畏所说的可行性，然后个人智能终端毫无语气的声音与之前没有区别：“如果以你为参照物，那从道德与能力来说，我认为他们能谈的上超越了一般人类。”

吴畏翻了个白眼，行吧，他就是一般人类。

闲聊到此暂时告一段落。吴畏联系了一次谢忱，他在吴畏视野中的五点钟方向，暂时还谈不上什么危险，但谨慎起见永远没有问题。

“我们还有十分钟就要穿过森林。”谢忱对此有些紧张，“直接飞过去还是降落？”

“飞过去吧。”吴畏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再次看了看刘浩标记的地图，倒是坚定了选择：“我们飞过去，至少视野有保证，有什么问题加速就解决了，如果降落到地面，万一遇到难缠的什么东西就麻烦了。”

谢忱同意吴畏的想法：“加速吧。”他简单地说，并且立刻付诸于行动：机甲背负式引擎蓝焰长吐，原本平稳飞行的机甲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几百米开外，只在光屏上留下一个黑色的小点。

吴畏翻了个白眼。他正打算同样选择加速，耳机里忽然传出谢忱紧张的声音：“吴畏！小心不要撞上来！前边有巢鸦！”

“巢鸦怎么了？”吴畏一愣，他对异兽的敏感度暂时还比不上从小就在异能学校长大的队友。

“巢鸦大量汇集在一起时会形成一道巢鸦墙！”谢忱的声音难得气急败坏，“你上课的时候耳朵离家出走了吗？”

不用谢忱再强调了，一道几乎横亘天地的黑色的“墙”由远至近出现在吴畏的眼前。他惊愕地看着拿到表面不断涌动变化的墙，从嗓子里勉强挤出声音：“这他妈什么东西？！”然后吴畏总算想起他的队友比他更早遇上这堵墙，现在却看不到谢忱的影子。

吴畏心里一沉，胃里像掉进了一块沉甸甸的冰块。

“……畏，吴畏！”所幸耳机里终于传出了谢忱断断续续呼叫吴畏的声音，“收到答应一声！”

“我已经到了！你在哪里？”吴畏松了口气，他头皮发麻地注视着面前那堵黑沉沉的“墙”，不时有巢鸦加入或飞离，但就他所发现的部分，远远不是他和谢忱两个人能够轻松应付。

另一架机甲终于从远处飞了过来，吴畏的耳机里的声音终于清晰：“不能绕路，旁边是其他异兽的领地，巢鸦相对来说对付起来算最容易的。”

“哪里容易了……”吴畏盯着墙喉结上下滚动，吞了口唾沫，“巢鸦少一点儿还好，这么多……我们的火力不够！”他想了想，提出自己的意见：“直接硬闯呢？”

“不行。”谢忱一口否决掉：“这么多巢鸦，一旦激怒它们，变成不死不休的局面，到时候我们绝对死定了。”叹了口气，“我们只能从巢鸦下边儿穿过去，如果运气够好，也许只需要几分钟时间就足够了。”

“运气不好呢？”

“退出训练，然后晚上罚跑。”

哪怕这只是一场虚拟训练，但遮天蔽日的巢鸦还是给吴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哪怕之前吴畏已经和不少异过手，但他其实还没有深刻体会到盘古星球原住民的可怕之处，科学和异能将他保护得很好，但今天，这个保护罩终于裂开了。

他们降落在森林里，然后发现这里比之前预计的情况还要糟糕数量庞大的巢鸦几乎挡住了所有的阳光，森林中一片昏暗，黑暗之中树影幢幢，两架机甲不得不打开照明灯当异兽过多时，它们散发出的磁场会影响各类仪器，尤其是夜视及雷达一类。

“我觉得我们就像两个巨大的靶子。”吴畏抱怨道，脚下腐土深厚，他甚至能感觉到一步一陷，“还专门给敌人指明了方向。”

他们尽量谨慎地放轻脚步，注意不要擦挂身边的树木，但尤弥尔过于高大的体型尤其在加装装甲之后，尤弥尔最高可达六米注定它不可能真正安静下来。机械运动，肢体擦过枝叶后树干断裂，朽木和灌木丛被踩到之后诸如此类所发出的声音，尤弥尔就像闯进放进的大象。

森林彻底安静下来，不怀好意的视线注视着闯入森林的不速之客。狡猾的异兽或者异植等待那些不够耐心的同族或者对手向它们发动袭击，然后等着分食或者迅速逃走。

它们今天得到的是第二种答案。

“你的七点钟方向。”谢忱冷静地说，“应该是亚尔曼林狼。”

“七只或者九只。”伴随吴畏的回答一同出现的还有那把被赤红的场所包围的短刀，机甲轻轻一挥，林狼家族甚至来不及逃跑就被刀锋笼罩，然后在微波的高温中变成……带着毛发的香喷喷的肉块。

“有点恶心。”谢忱评价道：“可能烧掉会更好些。”

“我们够显眼了。”吴畏做了一个收刀回鞘的姿势谢忱曾经真心实意地表示他对吴畏第二异能的嫉妒只有这一点：力量系异能充沛的体能保证了吴畏不必像其他精神系异能者那样枯坐在座舱当中，而是能够真正地“动”起来，对于高度敏感的机甲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机甲以同样的姿势收回了刀。

异常生物们发出无声的叹息，暂时将贪婪的视线收了回来林狼一家的遭遇不一定能完全证明闯入者的能力，但是一定能证明闯入者并不畏惧战斗。

他们为自己赢得了暂时的安稳。

出于谨慎的考虑，谢忱并没有将场放出太远在一座完全不了解的森林中这么做实在太不明智，但不够远并不意味不够强，三公里内他几乎能掌握所有生物的一举一动。吴畏则只需要与谢忱的场连接起来自然能够得到同样的信息，这还是三年级生偶尔教给他们的小诀窍，非常实用。

“这里应该就是巢鸦的领地。”吴畏一脚踩死某只打算偷偷爬到他头上的大型林蛛，一边打量周围环境一边在通讯频道里和谢忱闲聊：“不然不会出现这么多巢鸦的踪迹。”

“也有可能巢鸦群在这里捕猎而已。”谢忱提出了另外的看法，“一般来说巢鸦很少在领地里结成巢鸦墙，这很容易吸引到过于强大的异兽，对它们来说非常危险。”

“这就不清楚了。”吴畏说，他对成为异兽学家没有兴趣，泛泛而谈还可以，真要叫他深入研究点什么就不可能了。况且眼下他们最要紧的是赶紧离开森林前往奥博尔河滩寻找队友的踪迹。

想到这里，吴畏有些迟疑地开口：“你真的觉得口哨或者骡子在那儿吗？”

“不知道。”谢忱淡淡地说，“那是他们可能出现的地方，当然就有可能不是，刘浩也不是每次都正确。”似乎觉得没说到点上，他又补充了一句：“主要有希望，我们无论如何就要去看看。”

简短的对话告一段落。他们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周围的环境上。也许这里真的是巢鸦的领地，除了个别小型异兽，两个年轻人并没有在这里遇到值得重视的对手。他们加快速度，试图尽快穿越森林在这样情况不明的森林中多呆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因此，当灿烂的阳光出现在黑暗之外时，两个人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不过他们在下一秒意识到终于要度过最危险的时刻。谢忱松了口气，正打算和吴畏说话，原本平静的场忽然像被利刃砍中，迅速收缩，朝着谢忱反卷回来！

“十一点钟！”谢忱忍着剧烈的头痛大叫，他的场已经被迫收缩，无法确定对方的位置，但凭着最后的印象，谢忱还是给了吴畏一个准确的方向。

赤红的场无声无息地推开，将队友迅速包裹起来，强横的气息随着场的蔓延像冬季冰冷的，凶猛的潮水，吴畏当机立断：“我们先出去！”

谢忱连话也不说，他原本就走在吴畏的机甲前面，此刻连引擎都没打开，脚下用力，高高跳起，再见时金属的造物站在一片刺眼的阳光当中，青色的场所过之处，就连石头也破开条缝，长出一支颤颤巍巍的花枝！

被偷袭给谢忱带来的愤怒远超对手想象。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谨小慎微，以机甲为中心，青色的场铺得简直看不到边际！一只灰雀误入场中，仅仅几秒，羽毛干枯肌肉萎缩，从一只壮年变为老年灰雀，再一眨眼，就掉到地上，僵卧而死！

吴畏啧了一声：“老谢！”他在通讯频道叫队友的名字：“别太激动，一会儿小心招惹上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刚才偷袭我们的绝对不是什么小玩意儿，”谢忱咬着后槽牙说，“异兽或者异植能够直接进攻场的种类也没那么多！”

这也是吴畏担心的地方，这样的异兽没有人敢大大咧咧地扔在边上不管，尤其对方已经抢先攻击了己方机甲。吴畏直接说：“我过去试试把那家伙给轰出来。”

机甲拔出短刀，在离子引擎的帮助下轻松起飞，向着谢忱刚才所指的方向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