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有多久到达诺曼峡谷？”

小丑队的年轻队长随口问坐在他身边的队员。和那个将机甲驾驶座舱变成全息运动游戏座舱的吴畏不同，克奇还是和大多数驾驶员一样选择脑电操控模式，他调整了驾驶界面上的几个参数，确定方向没有发生错误这才充斥着各种各样不同磁场的森林中非常常见。

“五分钟。”刘浩在手写光屏上标记了最后一个地点，他把光屏随手贴到座舱壁上磁性材料确保便携式光屏能挂在任何含有金属成分的材料上然后揉了揉额角，哪怕机载雷达及智能终端能够帮助他分担一部分工作，但更加复杂的选择还是必须由他作出，如果能够选择，刘浩现在更愿意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我们一路上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克奇有点担心，“除非一直飞行，但是风险太大。”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可能性实在太低。

“也许他们像我们一样，飞一段走一段。”刘浩一口气喝空了能量饮料，现在他感觉好些了，然后注意到另一架机甲一直保持着不合理的安静考虑到安杰鲁的存在感，就能知道现在他的沉默多么的不正常。

“安杰鲁？老欧？”他试探着在通讯频道里呼唤队友。

“我们在。”安杰鲁懒洋洋地回答，“一切正常。”

刘浩松了口气。他选择性忽略了队友过于惫懒的语气，“前面可能是尖啸蝙蝠或者巢鸦的领地，集中注意力。这些群居异兽数量太多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对象。”

“了解。”耳机里忽然传来欧新的急促的声音：“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然后是克奇的骂声：“妈的！这里对场有限制！”

黑色的场凝结在机甲身边，焦躁地涌动，却无法向外推出更远的距离。刘浩的眉毛死死地皱了起来，他可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上这种情况非常罕见，一般由特殊的磁场或罕见异兽造成，对异能者的场有极强的克制作用。

克奇立刻收起了场，他叫欧新和安杰鲁：“现在只能靠你们了！保持目视距离，欧新离机侦查！”

“收到！”力量系异能者扣下面罩，他吸了口气，队友放慢速度，运载舱打开，耳机里传来安杰鲁的声音：“离舱准备。”

“3，2，1。离舱。”

在强健充血的腿部肌肉作用下，欧新高高跳起，他的目标是附近一棵二十多米高的山毛榉树冠部分，视野不错并且威胁较少。专用于力量异能者单独作战的外骨骼装甲大大抵消了绝大部分的冲击，他成功地落在目标上。

“老欧，别跑太快，有问题随时联系，我就在你后头。”欧新听到队友说，“遇上东西就赶紧往回跑，别逞强。”

当欧新在森林当中小心谨慎前进时，在巢鸦的领地遇到麻烦的另外两个人则打算豁出去背水一战。吴畏的短刀刀尖上凝聚着仿佛在缓缓流动的赤红光焰，他没有丝毫犹豫，劈手一刀下去，随着刺耳的树干断裂倒塌声轰隆不断响起，一道深深的焦黑刀痕出现在森林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气息，但除此之外年轻人的进攻并没有收获什么其他的战果，他一无所获。

“跑了吗？”他死死地盯着屏幕，场在危险地颤动，吴畏喃喃自语：“总之不可能就这么搞定。”

“老谢，有什么发现没有？”他大声询问自己的同伴。

“没有，可能跑了。”青色的场随着谢忱的回答开始缓缓倒退，方才绿意盎然的土地上瞬间一片死寂。他感受了一下场带回的信息，遗憾地摇头：“我什么都没发现。”

“奇怪了……”吴畏有些不死心，赤红的场从刀锋褪下，化作潮水飞快地涌向四面八方，但除了一些没来得及逃走的小型生物以外，他没发现任何值得重视的东西。

“我们先离开。”谢忱当机立断，他已经能感受到巢鸦的气息在飞速像他们靠近，为了免得陷入包围，他认为有什么事先离开森林再说：“吴畏，我们走！”

两架机甲就这么一前一后跑出了森林，幽暗立刻被明亮的阳光取代。巢鸦落在身后，吴畏抬起头，他“看到”那堵巨大的巢鸦墙依旧未散，阳光仿佛被劈成两半，一半明媚一半阴郁。巢鸦飞舞，在地面投下移动的阴影。

“先走吧。”谢忱打破沉默，“我们离奥博尔河滩很近了。”

的确如此，当他们再度起飞，高大的山毛榉，冷杉或者水杉破开黑压压的森林探出头，在这个虚拟的世界当中，似乎永远无法到达世界尽头，于是山脉，河谷，森林，在视野当中延伸至遥不可及的地方。森林在过分明亮的阳光中呈现出深沉近乎墨色，在人类的视网膜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森林被两架机甲扔在身后，但他们仍旧担心着刚才突如其来的袭击。谢忱回想着突然破开场的气息，“很强大，但是非常陌生。”他一边思考一边在通讯频道里说，“如果不够强，或者当时不够警惕，可能就被劈成两半。”

“你这个形容真够直观的。”吴畏也想起了那个仿佛不存在的对手，“你觉得像什么？我觉得不像场。”他寻找合适的形容词：“比较像一根刺突然扎过来，很尖，但是只有那根刺。”

谢忱若有所思。“只有那根刺？”他摇了摇头，然后才想起队友看不到，“也许吧。我觉得有可能是因为当时距离出口很近了，也许那个东西不太喜欢阳光？”

“有很多种可能性。”吴畏看了看面前仿佛被锤破的缺口一样的河滩，换了话题：“我们快到了。”

的确如此。这里是森林的末端，树木零星，触目所及，到处是低矮的灌木丛及半人高的茅草，然后再往前，则是黑色及零星灰白掺杂的河滩，青绿色的河水清澈平缓，通过高清镜头，吴畏甚至看到了河流中某个巨大的阴影从他的视野中溜过。

谢忱冷不丁开口：“我们运气不错。”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我看到他们了。”

下一刻，不用队友的指示，吴畏也发现了口哨及骡子的身影。几架机甲停在靠近河流的地方，一架阿喀琉斯已经转换了状态成为火力点，地面的人也发现了逐渐靠近的尤弥尔，吴畏的脸颊忽然抽动了一下，一股陌生的波动试探着传过来，淡红的场轻轻散开，对方顺着吴畏特意打开的缝隙进来，然后他终于联系上了失散的队友：“我是口哨一号，你们是小丑吗？”

“小丑一三号和小丑四号。”吴畏简短地说明了身份，然后他告诉对方：“我们要降落了。”

两个一年级生降落在几架机甲的身边。吴畏打开座舱跳了下来，地面上正仰头看他的几个人眼角不免狠狠一抽也就只有力量系异能者才能轻轻松松地从三米多高的地方跳下来毫发无伤至于谢忱，他拉着升降索慢吞吞地往下滑。

一个眼熟的人朝吴畏走过来，他记得对方自我介绍叫安德烈。“你们能过来真的太好了。”安德烈看了看吴畏又抬眼看了看谢忱，脸色有些失望：“只有你们吗？”

“我们不确定你们到底在哪里。”吴畏直接说：“另外的人去诺曼峡谷了。”

“有点麻烦。”安德烈皱起眉头，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你最好和安苑谈一谈。”他建议道：“那是我们的队长，”他笑着咧开嘴，露出两排白色的牙齿，“当然，也是你们的长官。”

吴畏这次注意到他的袖章上三年级的标志。

他无语地给安德烈补了一个礼，然后立刻按照他所说的去找安苑克奇他们注定在诺曼峡谷一无所获，为了队友的安全起见，吴畏和谢忱必须尽快回去和他们汇合。

被叫做安苑的年轻男人蹲在一架机甲前聚精会神地摆弄箱子里的东西，吴畏刻意放重脚步，在对方注意到并站起来之后停在三步之外，然后在安苑转身向他看过来时立正敬礼：“长官，小丑三吴畏向您报到。”

“稍息。”安苑摆摆手，“在这里放松些，不用这么紧张。”他注意到只有吴畏一个人：“你们队里的其他人呢？”

“我们分开寻找你们，我和一个队友到了这里，其他人去了诺曼峡谷。”吴畏说，同时注意到地上的箱子里装着一些零件。

安苑顺着吴畏的目光回身看到了箱子。他转回来冲着吴畏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运气不好，我们遇上了难缠的家伙。机甲有点小毛病，打算修一修。”然后安苑叹了口气：“但是麻烦的是我对机修非常非常不擅长。”

“我们在来的路上也遇到了一点麻烦，你可以和我的队友谈一谈，”吴畏侧身指了指稍后过来的谢忱，然后转回去盯了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眼，“如果你不介意，”他挠了挠鼻子，“我还挺擅长修东西。”及时补充了一句：“包括机甲在内。”

安苑终于成功摆脱了那堆在他看来大同小异的零件，将拆得七零八落的机甲留给吴畏之后，他愉快地开始了和谢忱的谈话：“我们两支队伍都在一起，不过骡子一号和口哨二号阵亡了。”他指了指河滩上的其他几架机甲，“这里还有一架阿喀琉斯和四架尤弥尔，骡子是我们的，还有五架尤弥尔。”

“听上去不少。”谢忱看了一眼正试图拆卸磁约束装甲的吴畏，他收回视线，目光投射在安苑的脸上，“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长官。”

“尤弥尔基本都有点毛病。”安苑揉着鼻梁，“现在大家正在试图修好它们，不过我现在最好奇的是你们吴畏说你们曾经遇上了麻烦？”

谢忱点点头，“我们遇到了某种能够破坏场的异兽。”他直截了当地说，然后从个人终端里调出当时机甲拍到的画面投影出来，“这就是当时的情况。”最后一年级生承认道：“我们确实有点儿紧张。”

安苑摆摆手。他仔细看了投影的内容，然后三年级生搓了搓下巴上新生的青色胡茬，“你们遇到的玩意儿应该和我们遇到的是一个东西。”他半侧身指向被吴畏卸掉装甲的尤弥尔，“但我们比你们运气差些，有一架尤弥尔就是这么玩完儿的。”

“那到底是什么？”谢忱问，“我们之后还会再遇上么？”

“我估计大概率会遇上。”安苑叹了口气，“我们的训练时间是八个小时，现在才刚开始一个小时多一点儿。”三年级生难得觉得情况不乐观，忧心忡忡：“根据我对杨米尔斯，”他耸了耸肩，“的了解，我担心接下来更不好过。”

“那种会破坏场的东西也许是林豹，能够短暂隐身，”他看着谢忱瞬间僵硬的脸，笑了出来：“别紧张，它们的隐身更接近机甲的光学变色，不过最麻烦的是它能够破坏场，很难缠。”

谢忱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看过的资料，发现对林豹这个名字非常陌生，安苑看出了他的疑惑，笑了笑：“这是最近十年才发现的物种，”他走到边上，在某个装甲块上坐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谢忱也坐。

一年级生顺从了三年级生的意思，他在安苑身边坐下，注意力仍旧放在陌生的林豹上。谢忱望着不远处吴畏忙碌的身影，一边思考一边慢慢说：“我们之前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如果是近十年才发现的物种，”年轻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哝，类似“运气太坏。”

“集训的本质依然是训练，杨米尔斯不会让我们好过。”他看了谢忱，又看了一眼吴畏，收回视线，“包括你们。”安苑说。

“之后我会把一些相关的资料传给你们，”安苑点了点手上的个人终端，“我建议你们，包括你不在这里的队友全都看一遍，今天的麻烦仅仅是个开始。”

三年级生站了起来，在朝吴畏走过去之前，他低下头，居高临下地对着脸色不太好看的谢忱说：“迄今为止，你们做得比我想象中更好一点，但是远没有达到要求，”强烈的日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没有，“总之，好好努力吧，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