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时代，很多城市都有了职测所分支机构，但人们单独谈起来，指的还是位于新京的职测所总部。

“你的等级鉴定是在哪里做的？”坐在磁悬浮车上无聊的几个人开始闲聊，克奇问吴畏：“是在你的家乡吗？”

“不，我是到新京之后才做的检测。”吴畏老老实实地说：“在那之前只参加过统一的异能检测，就十岁那次。”

“那之后你就再也没做过了？”欧新也参与进了话题，他最近又长高了些，骨骼和肌肉的变化让小胖子彻底脱开了昔日的体型，更加接近人们印象中力量系异能者的体型，肌肉线条流畅分明，四肢修长，不过脸上依旧带着还没彻底消褪的婴儿肥，所以其他人坚持称呼他的外号不过欧新倒也觉得无所谓。

“做过什么？检测？”吴畏看着窗外的风景飞快掠过，托着下巴含糊不清地说：“没有，后来发生了一点儿事，然后我就来新京了。”

后来的故事不用他说年轻人们也了解了。车厢里暂时安静下来，他们注视着风貌各异的高楼大厦从磁悬浮车窗外滑过，镜面的光伏面板反射着阳光，各式大小不一印着联盟徽章的无人机在高楼之间穿梭。夏日就将结束，秋天懒洋洋的阳光从湛蓝无垠的天空铺陈下来，将整座城市笼罩其中，年轻人们惊觉，这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的画面。

“我在学院里过了三个月……”有人喃喃自语，“感觉过了三年那么长。”

克奇幽幽地说：“之后你还发现你连人都很难看见在一线见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异兽和异植，身边是脏乎乎的队友，十天半个月都吃不上一顿热饭，每顿都得靠自热速食解决一件战斗服上裹得到处是血和土，可能得穿一个月。”

其他人恨不得扑上去捂他的嘴：“别说了啊！”

“距离终点职测所还有两公里，用时三分钟。”车载智能终端体贴提醒乘客：“请记得带上自己的随身物品。”然后它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请不要在磁悬浮车辆中打闹。”

年轻人们讪讪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他们没等太久的时间，在轨道上俯瞰地面，职测所的建筑群若隐若现，吴畏首先站了起来，这似乎是个信号，其他人也逐一站起来，然后自觉地检查其自己的制服每个人都穿了熨烫得笔挺的制服，带着大檐帽，穿着光亮的短靴，在人群里就跟黑暗中的灯泡一样闪亮。

这种带着孩子气的谨慎在看到余清的瞬间到达了顶峰她居然离开了实验室到大门来接这群年轻人。吴畏甚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他记起旧地球有一句俗话，形容某件事不可思议，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不过少年总算没蠢到问一句你居然来接我们，而是勉强保持了正常的表情为队友介绍余清。

“这是我姐姐余清。”他语速飞快，在说到姐姐这个词时含混不清，“这是我的队友。”

余清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轻轻滑过，“克奇，安杰鲁，谢忱，刘浩和欧新？”她精准无误地说出每个人的名字，然后微微点头：“你们好，第一次见面，我是吴畏的姐姐余清。”

后来克奇是这么跟吴畏形容的：“你姐看我那一眼，我觉得后背发麻，”他心有余悸，“就像背后全是魔鬼苍耳，”一种来自地球，在盘古星球广泛生长并且发生变异的植物“太可怕了。”

考虑到这群年轻人全是精力过剩的军校学生，余清并没有选择吴畏第一次来乘坐的电动车，而是选择了步行。“今天吴畏要接受一些检查，”她看着小弟的脸语气平淡地问：“你没忘记这件事对吧？”

吴畏翻了个白眼：“没有。”

然后余清转向其他人，用毫无变化的语气接着问：“你们要不要也来试试？主要是针对异能的精细化检查，正好我们还缺实验组，有兴趣吗？所有的费用都由职测所负责。”

“主要包括哪些呢？”相对比较谨慎的克奇看看队友，又看看将双手插进白色制服宽大衣兜的女性研究员，“我听说可以通过这项检查推算出异能等级上限。”

“算是其中的一部分成果，”余清带着一群人向实验楼走去，“比较广为人知的那部分。走这边。”

这个答案让年轻人们隐隐激动起来，他们落在那对姐弟之后一段距离，互相低声交谈。

吴畏收回瞥向同伴的视线，朝着长姐压低声音：“你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余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成功地让吴畏板起脸。“但是他们很乐意并且很高兴。”研究员说：“要知道一般人花钱也不一定能做，检查的范围也一定没有我的实验的大。”

他们没走太长时间和吴畏上次去的地方不同，这次的实验楼更符合吴畏熟悉的建筑形象模块化结构，外表方正没有多余的装饰，具有相当的理性美感。余清在门口验证了瞳纹和声纹之后冲着吴畏抬了抬下巴，“过来录一下信息。”她吩咐道：“不然你们访客的权限进不了这栋楼。”

“这里是什么？”吴畏将手腕上的个人终端贴向感应窗口，随口问道。

“职测所的核心实验楼之一。”余清说，在最后一个人录入之后带着他们走进大厅，“虽然密级不算很高，但里边的许多实验都很有趣。走这边，”她指挥学生们走进宽敞的电梯里，“站稳了。”

强烈的失重感在下一刻向吴畏袭来，他的身体无可避免地泛起一阵生理性恶心，心跳陡然失速，咚咚咚险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有那么一刻，他简直怀疑自己已经飘了起来。少年想要看看他们到了哪里，但整个电梯里都没有类似楼层显示之类的东西。

“到了。”研究员平淡地说。

这好像是个预告，话音刚落，电梯就稳稳地停住，年轻的访客们一脸惊魂未定然后发现自己站在一扇银白色的金属大门之前。

“愣着干什么？”余清奇怪地看了一眼他们，率先走出去，停在门前，任由红外线扫描全身，大门打开，研究员却没有进去，而是转身催促踟蹰不前的学生们：“快点，这是有时限的，超过时间可不是关关禁闭罚罚跑步能解决的。”

所以会怎么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好奇，胆敢问出口的倒是只有吴畏，他跟在余清身后走进房间，一边不忘问：“会怎么样？”

余清仰起头冲天花板抬了抬下巴，“看见那条黑色的线槽吗？”

“嗯。”

“360无死角高能激光，有效范围二十米，绝对保证你变成一团灰。”余清说，“打算磨蹭到什么时候？”

年轻人们像受惊的鹌鹑扑棱着翅膀乱纷纷地冲进房间比想象中大很多，同时也要简单很多，靠墙放着一些检测用的仪器，尽管比学院用的更复杂和高级些，但还是没有超出学生们认识范围，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在于角落摆放着的几座形状古怪的巨大矩形，闪烁着颜色不同的灯光。

“那是什么？”吴畏的注意力被奇怪的机器吸引了，他难得老实地向余清袒露无知：“在其他地方没见过。”

“你可以理解成超算的一种。”余清说得相当保留，她按下墙上的通讯键：“钱平，志愿者已经到了，你们可以过来了。”

“好的，余研究员。”年轻的男声在房间里响起来。

然后余清向年轻人宣布了几条规矩：“服从工作人员，哪怕你不理解，也请按照他们说的做不要乱动任何仪器，除了必须坐和站以及靠的动作和工作人员的要求，麻烦你们和所有仪器保持距离，”她声音平板，说到这里时格外加重了读音：“收起你们的好奇心。”

“检查结果在整个实验结束之后会给你们，看到结果如果有疑问，我们不负责解答，别跟幼儿园的孩子一样问个不停，具体情况之后会专门给你们解释。”

“好了。”女性研究员双手抱住胸前，眼神挑剔地看着恨不得将紧张写满全身的年轻人们，“谁第一个来？”

学生们立刻将吴畏推了出来，然后年轻的研究员余清管他叫钱平带着吴畏上了各种机器，然后在他的指令下做出各种动作，说真的，有点傻，尤其当他平举着双手下蹲的动作。有人没憋住，笑出了声。

检查比所有人以为得都要快，大约十分钟之后吴畏就一脸解脱地听到钱平宣布结束。然后带着微妙的优越感看着队友重复他的遭遇，不得不说，当吴畏成为观众之后，立刻就感受到了其中的乐趣。可惜他没看多久，余清就叫住他：“你跟我过来。”

如果有选择，吴畏希望能立刻拒绝掉长姐的要求，可惜对方明显除了服从之外不接受第二个答案，少年只能满脸不情愿地跟着余清走进旁边的小房间，根据陈设的风格看来，吴畏认为这应该是余清的休息间兼办公室。

“你和队友关系不错。”余清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姐弟俩维持了大约一分钟的沉默，最后余清先开口，她把一瓶能量饮料递给吴畏：“我这里没别的东西，只有水和这玩意儿，你喝哪种？”

“谢了，我不渴。”吴畏找了把椅子掉转之后坐下来，他把双手交叠在椅背上，半是好奇半是谨慎地问余清：“我还没问你到底找我干什么？我不相信那什么检查的鬼话骗骗外头那帮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帽还行。”

“你也不见得很聪明。”余清淡淡地说：“对队友的态度好一点，必要时候他们能救你的命。”

吴畏咕哝：“对，你最聪明。”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所以到底有什么事？”一年级生忍不住问研究员，“这不像你的风格啊余清，你平时也没这么多事啊？”

“我只是遵从母亲的意思多关心你而已。”长姐语气平板地说：“她认为我应该多关心你，让你时刻感到亲人的温暖，”说到这里时姐弟俩几乎同时翻了个白眼“让你能更有勇气地面对战斗。”

“打住。”吴畏给余清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你居然没被恶心到？”

“我既然能说出口那就已经脱敏了。”余清的表情不太好看，显然没留下什么好的回忆，“这些事可以之后再说，我们来说点其他的，”她的脸上重新恢复冷静，“最近异能的情况怎么样？”

这个话题显然也在吴畏感兴趣的范围之内，他想了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余清：“发生了什么事吗？”

余清从衣兜里翻出烟盒，点了一支烟，盯着明灭不定的火光沉默片刻，“记得苏榭吗？”她吐出烟圈，提起一个熟悉的名字。

吴畏点点头。

“三天前，他被紧急送进了医院，”余清吸了口烟，盯着渐渐消散的烟气，叹了口气让吴畏相当意外：“小弟，”研究员忽然问吴畏：“你听过能力崩溃吗？”

“他是吗？”吴畏没有回答余清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苏榭遇上能力能力崩溃了？”

“对。”余清干脆利落地承认。她将只抽了两口的烟随意拄熄在一个金属盘中，“据说是在实战训练课上突然发作的，还好当时一个精神系的教官在场，及时用领域安抚下来。”她看了吴畏一眼：“别问我，你会的时候自然就会了。”

“哦。”

“所以，”余清回到正题上，她紧紧盯着吴畏，试图从小弟脸上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你最近还好吧？精神系异能怎么样？”

“挺好的。”吴畏说，“我觉得挺自然的。”他用了一个含混不清的形容词，不过余清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然后他好奇地问：“能力崩溃之后是不是真的就失去异能了？”

“没那么糟。”余清看了他一眼，在吴畏放松之前慢悠悠地接着说：“一般来说如果及时送医之后一般没什么大碍，不过如果没来得及，”

“脑死亡或者死亡，差不多只有这两个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