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就是妻,妾就是妾,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宋孟氏淡淡的说道。“妻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进的门,即便是犯了错,也不能随意的休弃。妾等同于玩物,高兴的时候可以捧在手掌心里宠着,不高兴了随时可以发卖掉。这,就是妻与妾的区别。”
叶欢听得直发愣,完全没料到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她在乡下长大,从未见过哪家纳妾的,即便是有些富户家里,也很少有蓄养小妾的。就算是有,她也没有亲眼见过,故而并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大的学问。
“那叫锦娘的,日后还是少来往的好,免得被人说闲话。”宋孟氏怕叶欢行差踏错,特地交待道。
叶欢憋了一肚子的话被宋孟氏三言两语给堵了回去,只得强颜欢笑的应了,可心底仍旧觉得很不是个滋味。她与锦娘虽相处的不久,可也知道她是个懂规矩的,一言一行都不是轻浮之人,怎么大家因为她妾室的身份都不待见她呢。
在她看来,锦娘比起张氏都要好一百倍,凭什么就低人一等了呢。
叶欢想不通,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宋孟氏夜里也没睡踏实,她看得出,叶欢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或许,她该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她仔细说一说家里的事了。
尽管一再拖延着不肯进京,但她也知道,她们不可能一直住在这小镇子上的。宋尧如今在朝为官,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诟病。亲娘尚在人世,却将她遗弃在乡下不闻不问,光是不孝这一条,就能让他的乌纱帽不保。所以,进京是迟早的事。一旦去了京城,言行举止都不能像在这里这般随意了,规矩也必须要学起来。
宋孟氏琢磨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叶欢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吃完饭,叶欢正要去食肆,却被宋孟氏叫住。
“娘,什么事?”叶欢拿抹布擦了擦手,走过来问道。
“坐下再说。”宋孟氏既然起了心,便会一五一十的将她与宋家的渊源说个清楚,故而一时半儿叶欢怕是出不了门的。
辞哥儿和薇姐儿还在睡,时机刚刚好。
叶欢不明所以,却还是顺从的坐了下来。
宋孟氏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才缓缓道来。“你嫁到宋家来也有两年了,娘一直没跟你说过宋家的事情,今儿个就仔细的与你说一说。”
叶欢微愕的张着嘴,没想到宋孟氏竟会主动提起这档子事儿。
“我娘家姓孟,与宋霖他爹打小就有婚约,算是青梅竹马吧。”提起往事,宋孟氏的神色有些恍惚。“后来,孟家见罪于天家,家道中落。原本以为两家的婚事会作罢,但宋家老太爷仍旧坚持让我进了门。成婚两载,我生下了宋霖,时隔两年又生下宋尧,一家子过得也算和睦。后来,宋霖他爹高中,得上峰赏识,又许嫁了刘家女,我便自请下堂,带着他们兄弟两个来到了清平县,以寡妇自居,在这边落了户。”
尽管宋孟氏只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的大概说了,可叶欢再单纯也能够想象得出这里头的许多弯弯绕绕。尤其是自请下堂这一件事,就足以看出宋霖他爹的人品来。糟糠之妻不下堂,更何况是诞育了两个儿子的原配。可以说,宋霖他爹这事儿做的很不厚道啊!
叶欢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努力的消化着这个消息。“那,那公公他,还活着吗?”
叶欢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宋孟氏母子三人在小荷村落户以来,从未有面生的人进村子里找过他们。
宋孟氏叹了口气,道:“活着,而且位高权重。”
“啊?”听完宋孟氏的回答,叶欢下巴都要惊掉了。既然还活着,那为何会对婆婆母子三人不闻不问?当然,这个疑问叶欢可不敢问出口,就怕惹得宋孟氏伤怀。
叶欢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宋孟氏如何看不出来,道:“他家中有明媒正娶的夫人,儿女成双,如何还记得我母子三人。何况,离开宋家那一天起,他便与我们无关了。”
叶欢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跟你诉苦,而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日后进了京,难免会碰上那一家子,你要知道怎么应付。”宋孟氏幽幽的说道。
叶欢听宋孟氏这么一说,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还要进京?
可是,她的根在这里,叫她如何舍得?
叶欢很想问可不可以不去,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做人媳妇的,哪有说不的权利。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何尝愿意离开。只是,若不进京,世人会如何说阿尧。到时候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就足够他喝一壶的。”宋孟氏说道。“你就当我这个做婆婆有私心,不想阿尧受那无妄之灾。也请看在阿霖的份儿上,帮衬着他兄弟一些,可好?”
宋孟氏都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叶欢再多的借口都说不出口了。“娘,我醒得了。您,您打算什么时候去京城?我也好把铺子处理好......”
这话,叶欢说的违心,却也是无可奈何。
宋孟氏见叶欢没有任何怨言二话没说就应了,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她已经没了丈夫,又要背井离乡远离娘家人,怎么说都是宋家对不住她。“倒也不急,待天气凉快一些再做打算。”
叶欢深吸一口气,暗道幸好不是马上就出发,她还有些时日可以和娘家人相处。想到要离开,叶欢心里就很不是个滋味儿。“那,那我先去食肆了。”
宋孟氏该交待的都交待了,自然不会再拘着她,便由着她去了。她也是过来人,知道背井离乡的苦楚,故而也给了叶欢一些时日去适应。
这样,又过了半个月,叶欢终于憋不出,回了趟娘家,跟赵氏说了要去京城的事。赵氏的反应跟当初的叶欢一样,好半天都没说话。等回过神来,眼眶已经泛红,带着浓浓的不舍。“在这儿住的好好儿的,怎么突然要去京城?可是宋尧那边出了事?”
叶欢摇了摇头,道:“没有的事。进京的事,早就定下了,只是那时候哥儿姐儿还小,便一直拖着。宋家的根在那里,总是要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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