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开始装修吗,我没接到消息啊。”说着就要联系魏寻欢,今天有预约,装修的话没法工作啊。
魏寻欢很快接了电话,“我放你几天假你好好休息休息,客户等下我帮你安排,装修上有什么要求跟设计师沟通沟通。”
里间的婴儿哇了一声,丘杉觉得这个假期来的太及时又有点不真实,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工作进度。连忙拒绝,“魏姐,我可以的......”
“丘杉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放心休息,别多想。”
“那谢谢魏姐了,我一定处理好自己的事,那,我们工作见吧。”
“诶!”魏寻欢叫了一声,语气吞吞吐吐,“我明天飞香港,想要什么吗,包包香水之类的?”又想到她工资的去处,连忙补上一句,“算奖励你的。”
丘杉婉拒后那边果断挂了电话。
“设计图给我们老板看过了是吧?”
设计师点头,问:“她说看你还有什么要求?”
“我没什么要求,她知道应该弄成什么样的,”丘杉匆匆收拾下班,“对了,到时候把这张办公桌撤了。”
小镇正在修路,公交被堵在路上,车门一开,婆婆妈妈的大姑大婶推搡着下车,不情愿的走上一段路回家。
等三三两两的散开后窃窃私语开始传出来,“那不老丘家闺女吗,怎么还抱着个娃儿?”
下过雨后坑坑洼洼的破路,唧唧歪歪的路人,丘杉厌恶透了这个地方,舍不得花路费常回来是真,毫无留恋也是真。
要不是那个没出息的老爹要给她找后妈,八抬大轿都抬不回她。
她转到心理专业完全是为了她郁郁寡欢的老妈,结果一转完她妈就跟人跑了,她没好气的踹开门。
立刻一个声音从后面冒出来,“没长手啊!”
“没看见我抱着孩子?!”
颧骨高突,双腮尖削,一脸的刻薄相,丘杉嘟囔着,半年没见,凶神恶煞的倒是模样更甚了,真搞不懂那女的该多生无可恋啊才准备嫁他。
“瞅什么瞅,死丫头!”
丘杉一屁股坐在新换的沙发上,一向懒无止境的老爹居然收拾了屋子,沙发上还盖了浅色的方巾防尘。
丘建山眼疾手快,赶紧过来拽丘杉,“别往这坐,坐椅子上去。”
丘杉侧着身子小心孩子,“你还是我亲爸吗,我抱着你孙子呢你就想着你的破沙发?”
丘建山不依不饶,非让她挪位置,左右不过一个屁股的事,丘杉不跟他争。
一说起正事,丘建山的表情频道立马换成了喜气洋洋,松弛的皮肤因为蔓延的笑意紧绷起来,连皱纹都向上弯。
他一只腿伸直方便从裤子口袋里掏手机,拿不着,干脆站起来摸到再坐下,坐下时屁股往前挪了挪,让自己显得精神点。
他郑重的拨号的手带着轻微的颤抖,父亲多年前已经会用微信,对键盘早就了如指掌,现在却像到了深度老花眼的耄耋之年,每一个动作都踌躇谨慎,犹疑不决。
丘杉把别过脸,一股莫名的酸劲冲上来,她不知该庆幸父亲再遇爱情,还是该气愤他对母亲冰冷无情。
他们之间除了吵架就是吵架,他没给过母亲这般重视。
所以她跟他对着干,把自己人生因为转专业而拐的弯,和之后的亲情缺失都归咎于他,是他用冷漠逼走了母亲,又对她和弟弟置之不理,她嫌弃,怨恨,可那根该死的血脉之筋牵连着,让她总也没法狠下心。
“你什么时候走?”打完电话后连语气都平和了,伸出双手想抱抱孩子。
丘杉躲了一下,被他瞪了一眼,只好教他怎么抱。
“这个男娃长得像我!”丘建山像发现了新大陆,丘季被他的声音惊到,半睁开眼。
“你小点声,这是女孩。”
“建山!”
低柔的女声从院子里传来,丘杉起身,透过门玻璃看到一个矮小瘦弱的女人,微红的头发利落的绑在脑后,有狗叫声,丘杉这才注意到她手里还牵着只狗。
平淡的目光触碰到那只棕色的卷毛泰迪时不由得犀利,跳脱躁动的小身板惹起她巨大的不快。
冯素顿住,阳台上的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不注意她就在那了,她似笑非笑的样子有点怪异,身材高挑纤瘦,清冷的脸和这里杂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人大概就是建山的女儿了。
“阿姨,怎么带只狗来了?”
头句话并不友好,冯素摸摸握紧了牵引绳。
丘杉也同样在猜测打量她,目光由下到上,双手的位置在腹部以下,看来习惯伏低做小,心思也不少。
丘建山抱着孩子连忙招呼她进来。
“诶,狗就放院子里吧。”丘杉拦住她。
丘建山看看冯素又看看丘杉,对比两人的态度,貌似丘杉更坚决一点。
丘建山另一只手去牵狗,从女人手里慢慢拽出来,“她从小就怕狗,就栓在外面吧。小时候家里的狗咬烂了她喜欢的凉鞋,从那时候她就讨厌狗了。嫌狗咬坏了她的凉鞋。”
丘建山满脸的笑容,周旋在两人之间试图拉近她们的距离。
“是咬死了我的猫。”丘杉冷声道。
“不是凉鞋吗?”
冯素一进来就一副女主人做派忙上忙下的样子让丘杉看着很不痛快,她故意掀掉沙发上的布,一屁股坐了上去,新沙发的塑料膜还没撕,被她坐裂。
女人善解人意的去厨房做饭,丘杉隔着一道门和她对话。
“阿姨,我弟弟在监狱里,还有两年才出来,出来了之后肯定没法给我爸养老了,养他自己都是问题,这你知道不?”
丘建山嘶的一声吸了口冷气,恨不得撕烂丘杉的嘴。
丘季拉了臭臭,丘杉把她平放在沙发上,一层层解开,抬起屁股撤掉纸尿裤,快速瞥了一眼丘建山,“我包里有新的,递一下。”
冯素出来帮忙,看到沙发上的狼藉一脸心疼,伸手过去讪讪的收回来,只希望别弄脏沙发。
换好了之后把丘季抱在怀里,“阿姨会冲奶粉吗?”
奶瓶已经递了个过去,“不”字还没说出口,丘杉已经开始现场教学了。
“先开水消毒,加温开水一百二十毫升,奶粉三平勺,摇匀,冲好给我不用试温度,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我爸不会什么都没告诉你吧?”
冯素战战兢兢的洗着奶瓶,“说了说了......我知道这事。”
“我妈走了五年一直联系不上,没法办理离婚,打官司的话最快也得一年吧你们才能领证。”
“这也.....不碍事。”
“真心相爱啊,”丘杉轻声叹气,接着说:“我爸年月收入两千五,养老保险还要交十五年,至于我嘛,我工资不稳定,你也看到了,还要养孩子,你们在一起后我可能没法给物质支持,这事呢?”
房子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丘建山眼里的火恨不得烧死她,“谁用你的钱,你个败家子,上班这么久一分钱存不下来,天天就知道乱花,指望你?哼,跟你弟弟一样没出息。”
丘杉捏着孩子衣角的关节捏的发白,当有了体面的工作,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都以为她在外面风光无限,吃香的喝辣的。
巴不得一天往这边跑三趟,就盼着什么时候丘杉能记起他们这点功劳,发财了能分一杯羹。
别人置身事外瞎起哄就算了,就连她爸都以为她过得很好,拿着高薪酬坐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就是富足了。
“爸。”丘杉傻笑,“我不是一分钱没存下来。”
奶粉冲好了,丘杉接过来,用手背试了试奶水的温度,低着头漫不经心的补上一刀,“我还欠了不少债。”
丘建山要是个身体不好的,都没准当场气昏过去。
丘杉的眼里渐渐没了温度,她叫来冯素,拉过她的手,教她试温度的方法,并提醒千万不要用嘴试。
“会把细菌传给小孩儿。”
她态度突然没了棱角,让冯素受宠若惊。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说:“我觉得你和我爸挺配的,阿姨,我有要事脱不开身,需要你帮忙照顾丘季几天,行吗?”
看似恳求,她眼里却是不容反驳的肯定。
“只要你乐意,随时可以搬进来。”
这是丘杉的妥协,她无力干涉,只能退步。
没想到很快,会听到这句话。
她当晚返回临江,浓郁的夜色被小雨突袭,氤氲迷离的,她在火车上发了条朋友圈,设置仅方明可见:
网约车可信吗?
配图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色,照片的边角正好是火车的窗框。
出了火车站就被淋了个干脆。
方明拿大灯晃她,她泥鳅似的钻进副驾驶。
刚要系安全带,发现座椅被调过,身上湿哒哒的,脾气也臭。
她要换座位,又不说理由,自己开门换去后座。
方明还是老样子,喜怒不辨,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怀疑自己为什么喜欢这种男人,总也猜不透,他笑时并不感染你快乐,抿唇时却带着你一起沮丧。
丘杉大力关上车门,用那声巨响发泄长日来被他冷落的情绪。
他声线温柔,连哄带骗的语气,“发什么疯呢,我这不是来接你了么?”
“谁让你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