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百般情绪翻涌，佟岁怜的神魂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眼睛变成了狐狸的瞳孔。

她的神智渐渐不清明了，心中杀意升起。

她的嘴里一直低喃着什么，细听才能听见，她唤的是：“娘。”

凄美的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似有人贴着佟岁怜的耳朵哼唱。

佟岁怜视线里的血迹不见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

白狐的桃花眼弯着，仿佛在对佟岁怜微笑。

她转身，回头看了佟岁怜一眼，踱着优雅的步子走向树林外。

白狐这次走得极慢，她每踏出一步，身边的场景就跟着变换一点。

她走过的草地一寸寸变成了陡峭的悬崖。

树林也变成了嶙峋怪石。

佟岁怜像是魔怔了，看不见周遭的变化，她的眼里只有那道越走越远的白色身影，她跟随着白狐离去的脚步，跌跌撞撞的靠近。

白狐走到悬崖的尽头才停下，她转身温柔的看着佟岁怜，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佟岁怜离白狐越来越近，她的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弧度，和白狐一模一样的桃花眼也弯了起来。

突然，佟岁怜的心脏位置发出柔和的白光，一道温和的仙气从肺腑流入四肢百骸，最后汇集在脑中。

顿时，灵台清明，眼睛里朦胧的雾气散去，一脸温柔的白狐化作袅袅青烟，乘风离去。

佟岁怜清醒后，心中悲伤仍在，理智却也回笼。

这一清醒她头皮忍不住发麻。

她的一只脚已经抬起，而前方哪还有什么路，一眼看去，悬崖下全是有佟岁怜手臂长的刀刃。

那刀刃泛着寒光，密密麻麻的竖立在地上，就等着佟岁怜一脚踩空，把她扎得支离破碎。

佟岁怜连忙收回迈出的右脚，她心脏狂跳，心道好险好险，差一点就着了海妖的陷阱。

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她环顾四周荒凉的山峰，惊讶的发现悬崖竟然没有下山的山路。

绕着光秃秃的悬崖走了一圈，佟岁怜只看见了环绕着山脚的刀刃。

这可真是，四面楚歌。

她抬头看天，收敛起心里万种思绪。

阵阵山风吹得她的发丝狂舞，不由长叹一声。

天苍苍，野茫茫，唯有歌声在悠扬。

等等，歌声？

佟岁怜突然回想起自己在小狐狸身体里时思考的事情。

她继续皱眉沉思，任歌声如何凄美也再听不进半分。

想了一会儿，她眉头展开，不怀好意的一笑。

佟岁怜觉得，自己可能想到破解幻境的法子了。

想法不如行动，她理了理衣裙，站在凉风习习的悬崖上，清了清喉咙。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这声音掺入了八成法力，瞬间压过了海妖的歌声。

歌声一顿，随即又哼唱了起来，这次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大声，又压过了佟岁怜的歌声。

佟岁怜温和无害的扬起嘴角，小样，她堂堂天界月老，一个神仙，要是还对付不了一个妖怪，那她就该除去仙籍，重入轮回了。

于是，她叉腰，气沉丹田，声音洪亮，歌声盘旋在悬崖间，带起空灵的回声。

“嘿嘿嘿嘿参北斗哇。”

“生死之交一碗酒哇，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嘿嘿嘿嘿全都有哇！”

“水里火里不回头哇，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海妖的歌声完全消失。

这一次的较量，海妖败。

佟岁怜正要继续唱，天际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女声：“够了，给我停下！”

佟岁怜瞬间老实的放下手臂，她笑眯眯的说：“姑娘，我的破解之法如何？”

海妖不再出声，这片空间却慢慢爬上裂纹，像打碎的镜子，碎成一片一片，最后被山风扬起，化为泡影。

佟岁怜的眼前一黑，又是一亮。

她便从幻境中回到了现实里。

秦辞书和祈曦安静的躺在她布置的法阵内，离她只有三丈远。

佟岁怜心里微微一沉，后又想到自己的猜测。

庄周梦蝶，不知谁变成了谁，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拉回佟岁怜的思绪，寻声望去，只见曼珠吱哇乱叫的在水里扑腾。

曼珠双眼无神，但佟岁怜从她的脸上看见了惊悚的表情。

眼看着曼珠被河水淹没到了脖子，佟岁怜连忙过去救人。

她足尖在水面一点，弯腰将人从河水里捞了起来。

回到岸上后，佟岁怜拍拍曼珠的脸，叫道：“曼珠，曼珠，醒醒，都是假的，不要信。”

曼珠啊啊啊的大喊着，有从幻境中挣脱出来的征兆，但是她似乎被什么魇住了，眼中的神采总是被压下去。

佟岁怜想了想，左手抓住曼珠的肩膀，右手抬起，给了曼珠两个耳光。

打完后，她迅速放下手，看着曼珠红肿起来的脸颊，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不过这两耳光还真把曼珠打醒了。

终于脱离幻境的曼珠狠狠喘了两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和冷汗。

佟岁怜担忧问：“曼珠，你可有受伤？”

曼珠调整了一下心态，她也看见了秦辞书和祈曦二人，愣了一下后她道：“无妨，我好得很，小小幻术怎么可能难得到我。”

佟岁怜看着曼珠沉默不语，她真想把曼珠刚才的表情用留影石记录下来拿给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自己看看。

曼珠见佟岁怜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心里发虚，她转移话题道：“我们怎么还在原地？难道我们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海妖的幻境里？嘶…”

最后的吸气声是因为曼珠说话时牵动了受伤的嘴角，她这才感受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捧着脸蹲到河水边，她看着水中自己的模样不由有些疑惑。

“我的脸怎么肿了？”

话才说完曼珠又忍不住的嘶嘶吸气。

她扭头，狐疑地看着佟岁怜，问道：“该不会是你趁我陷入幻境时打的吧？”

佟岁怜特别真诚的说：“你我二人可是至交好友，我怎么可能打你？”

“何况我也才从幻境中挣脱出来，不过…我刚醒来就看见你跳进河水里还扇了自己两巴掌。”

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