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蔻挑了件水蓝色的烟纱散花裙,弱不禁风的人设足了。
她大姐姐倒是一如既往的张扬,芙蓉色的轻罗百褶,再加上司清容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看着就很喜庆。
司清澜倒是姗姗来迟。
不过老远她就能看见那一团娇俏的淡粉色,像薄暮时分的云朵。走近了才倒吸一口凉气,我的个乖乖……这司清澜是富婆啊,这锦绣坊新出的镇店之宝“百蝶穿花”都让她给买来了……
饶是坐拥家底千千万的司蔻,看着那裙子都没舍得买,现在她有些后悔了怎么破?
不过也只是惊艳了片刻,一如她之前就没花这个钱,若是重来,司蔻还是不会掏腰包。
这种档次的裙子就像现代社会的高定,意味着超出标准的做工以及对出品更加严苛的要求。绣娘们用精湛及繁复的工艺,将手中的羽毛、纽扣、织物、串珠打造成令人惊叹的传世之作。
与之相对的,不仅是同样高昂的价钱,还有令人仰望的身份。
比如锦绣坊顶级绣娘织成的上一套衣裙,现在正躺在丽贵妃的衣柜里。
司蔻一个暂居大伯家的小姑娘,是不会买这种衣裙的。
转头拽了拽司清容的袖子:“大姐姐,该出发了。”
司清容蓦地回神,愤愤不平的暗自跺脚,那张因为嫉妒而扭曲的脸蛋,让她的妆容都凌厉了几分。
安平侯府有排面的马车不多,姑娘们只能两两同乘。
碰巧,司蔻就和司清澜安排在了一起。
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
半晌,还是司清澜主动道:“四妹妹,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二姐姐挂念。”
司蔻微垂着头,小嘴一抿,浅浅笑道。
“挂念的……可不止二姐姐吧,据说,你和齐王世子关系不错?”
女人缓缓开口,她肤色白皙,略施粉黛便是倾国倾城的样貌,美的张扬,富有侵略性。
“是很不错。”
司蔻淡笑。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又不是不知道,齐云庭是她小男友的表哥,貌似齐瑜还挺听他话的。
看来她那个前未婚夫还挺稀罕司清澜的,她倒是无意间成全一对鸳鸯?
另一个却是没料到司蔻会这么实诚,还挺理直气壮,没有一点儿闺阁女子的娇羞。
司清澜暗自琢磨,她得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四妹妹了。
司蔻倒是看懂了她的心思,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以前怎么没发现司清澜还这么能折腾,难道是跟了齐云庭之后,就喜欢搞权术了?
好好的一个花样年纪的姑娘,又不愁吃穿,还没什么生命危险,何必呢。
不过也不排除她喜好权力的可能,凤星嘛,理解。
“那你……喜欢他吗?”
司清澜略凑近,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就像个知心的大姐姐。
“四妹妹不觉得,关于世子殿下的有些传言不太好听吗?”
齐瑜可是京城第一纨绔子,虽然样貌确实出挑,但齐王府毕竟只剩下个老王爷,世子自己也不怎么争气,某些大官可是正等着看齐王府的落魄呢。
没几户人家愿意把女儿许配给齐瑜。
司蔻和他自然也乐的清净。
但是,她可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半点说齐瑜不好的话,当即扯着嘴角笑了笑,反问道:
“二姐姐也说是传言啊,那……二姐姐会支持我吗?”
“自然,”司清澜掩唇一笑:“齐瑜虽然跳脱了些,性子却是极好的……只是,毕竟名声摆在那,男人嘛,少年时候难免浪荡了些。”
“四妹妹应该……不会介意?”
司清澜看着她白了几分的脸色,心里有些愧疚,却转瞬即逝。
按理说她是要报恩的,痴傻那些年,眼前这姑娘可是暗地里一直在照顾她。可是……每当想起要好好待司蔻,脑子里都会冒出来那些屈辱的过去。
而司蔻却是一直都那么风光。
听师父说,玄清子师叔曾经收过司蔻为徒,传授武功和医术。虽然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断绝了关系,但她还是借了她司清澜的身份,占用了她近十年的资源。
司清澜也挣扎过,可越挣扎,她就越恨!
凭什么?
她才是凤星,她才是天命所归之人!
在那场及笈礼之前半月,她就恢复了神智,后来在师父的帮助下阴差阳错救了云庭,两人一见钟情。
三皇子的婚约应当是她的!
她堂堂安平侯真正的嫡女,为什么要像个鹌鹑一样缩在后院?而她司蔻,一个寄住在自己家的堂小姐,凭什么得到众人的宠爱和尊敬?特别是那个偏心至极的老夫人……
司清澜对自己的凤星命格很是满意,对天机谷这一强大的助力也很满意。
她知道自己的未来,云庭疼她宠她,自己必然不再受丁点儿委屈。可越风光,年幼时的屈辱就越清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以往的境遇,是多么卑微可怜。
甚至有时候……她都会觉得,连齐云庭都是她从司蔻那里抢来的,她抢了她的凤星之位,她理应报复才是。
她要夺回来,属于她的一切。
司清澜越示好,就越厌恶这样虚伪的自己,但她始终无法心平气和的对待司蔻。
她做不到。
司蔻倒是不知道,短短的时间内这女人还能想这么多。
苍白的脸色是她气出来的。
齐瑜那家伙性子好不好,人浪不浪,她还能不清楚?需要这个外人指指点点?
还有,表嫂很了不起?就能直呼齐瑜的名字?八字还没一撇呢!
简直笑话。
但面上司蔻还是兜住了,笑道:“自然是不介意的,齐瑜很好,我很喜欢他。”
看着司清澜的目光坚定而柔和。
后者的笑脸顿时僵了僵。
她是在炫耀吗?
司清澜心里慢慢萌生出一股冷意,想要毁掉这个人。
她笑起来的时候,清雅温和,人畜无害……却无端让她感到一股高高在上的嘲弄。
宴会在宫里,该下马车了。
司清澜先掀开帘子,如她所愿听到了一片惊艳的抽气声。她微微扬了扬下巴,这可是齐云庭送她的礼物,齐瑜再好,也不过是云庭的左右手,同样的,司蔻如今也只是半个瘸子!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艳压群芳的司清澜身上,自然也就没注意后面小心翼翼下马车的司蔻。
玉珠听着自家小姐喋喋不休的抱怨,强忍住笑意。
这安平侯府的马车就是不如自己的舒服。司蔻专门让人在马车上做了个机关,可以直接坐着轮椅滑下来,还挺好玩的。
而现在,她就只能有玉珠扶着下来,双腿都在颤。
等到做上轮椅,鬓边都有了细密的汗珠,小脸红了些许,就如初熟的水蜜桃似的。
司蔻默默挪到一边,等了一会儿陆盈盈无果,便按动着机关去往宴会。
“司小姐。”
齐云厉停下脚步,就站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转身看着她。
司蔻虚按了一下玉珠的手,轮椅也就停在原地,这个距离刚刚好,能听见对方说话,还不会误解两人的关系。
自然也看不见男人刹那黯淡的眸光。
“好久不见,安王爷。”
“你还是这般生疏。”
司蔻挑眉:“我们也只是普通朋友,毕竟您可是娶了亲的王爷,我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呢,太熟稔了可不好。”
“……老师说的是。”
齐云厉压低声音,趁着周围没人,凑近了几分,笑道。
司蔻脸一热,这是被自己坑了。小时候脑抽,欺负五皇子人小身子弱,不仅让他天天之乎者也的念,还逼着他叫老师……
罪过。
“咳,那个,过去的就都过去了,我可当不得王爷的老师。”
远远的看见一个鹅黄色的影子,是陆盈盈。
司蔻眼睛一亮。
“看到陆家小姐了,我先走一步。”
转头给还有些呆愣的玉珠的使了个眼色,司蔻按住机关就跑。小丫鬟目瞪口呆,连忙给齐云厉行礼道别后,就去追自家小姐了。
男人目送她离开,自己立在原地。
她在自己面前,似乎很喜欢落荒而逃。
像只胆小又狡猾的兔子。
“过去的就都过去?这可不行……”
齐云厉喃喃道,一只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跳动的厉害。
眼神逐渐幽深。
而另一头。
马车上目睹这一切的齐瑜捏碎了手中的茶杯。看得飞刃触目惊心。
“敢觊觎我媳妇儿……”
男人利落的跳下去,风风火火来到齐云厉面前,猛地刹住,规矩的行了个礼。
然后就直直的盯着人家。
“世子有何贵干?”
齐云厉嘴角带着淡笑,看在齐瑜眼里却是无比刺眼。
装!再装!
刚刚媳妇儿走后那副阴沉沉的样子他可是看见了,道貌岸然的东西。
现在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齐瑜气笑了。
“我和司蔻两情相悦,你别动那些歪心思,没用的。”
说完,齐瑜冷哼一声,转身就去追司蔻了,好男儿走路从不回头。
齐云厉脸色沉了几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反驳。
世子还真是大胆。
不过这样也好,今日敢对着王爷宣誓主权,往后也能义无反顾的保护她吧。
“过去的我自己记住,你幸福就行。”
男人低低笑了笑,也向着自己的席位走去。
……
“今日是皇后的生辰,主子会进宫,难得的好机会。”
叶息对着刚回来不久的长亭道:“在天黑之前,能把兵符送到主子手里吗?”
“可以。”
长亭毫不犹豫道,接着想到二号任务,又补了句:“要你那匹绝尘。”
叶息挑眉,若是以前接到这种命令,长亭必然会耗尽自己的内力,然后用轻功接小跑拼命赶回去,说不定还会为了抄近路而过沼泽。
现在……居然知道借他的绝尘了。
稀奇。
“行,绝尘就养在这客栈后面,它脾气倔,你小心些。”
“对了,”叶息面色严肃了几分:“皇上那批戴兰花面具的人,尤擅长使毒。”
“今夜宫里怕是不太平,主子干的事儿定是万分危险,你可要护好主子。”
叶息很少露出这样郑重的表情。
长亭不由多看了他两眼,最终缓慢但坚定的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