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司蔻见状也不再往前挪。
“你、你是郡主,肯定也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这人有被害妄想症吧。
“按大雍律法,诽谤朝廷命官、污蔑郡主,此乃重罪。”
“你可知晓?”
不等他回话,司蔻转身看着李伯翰。
“不知公子是岭南何处人士?”
“……甘州。”
甘州啊,她记得那地方来皇城可是山高水远,算得上大雍的偏僻之地。
“那提前就祝公子金榜题名了。”
“有齐大人在,想必定会还你们两位岭南学子一个公道。”
李伯翰瞬间会意,这位年轻的官员姓齐,国姓啊。看来地位不低,万一还是个皇子王爷什么的,那他可就……
“多谢郡主。”
“嗯。”
司蔻笑了笑,玉珠连忙上前推她离开,路过齐瑜时,她余光看到到男人的胳膊抽搐了下,却还是忍住收了回去。
齐瑜感觉自己的手心一痒。
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之后,他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司蔻刚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伸指在他掌心……挠了一下。
“大人?”
李伯翰看着面色潮红的齐瑜,心说难道是这人聚的太多,空气闷热了?
可飞雪楼这地方挺大啊。
“嗯。”
齐瑜瞬间回神,清了清嗓子:“柳昊天纵容家丁伤人,带走。”
“啊?”
某柳姓犯罪嫌疑人满脸的不可置信,却在挣扎间不经意抬头,对上一道带着警告意味的视线。
他父亲什么时候来的?
柳家家主负手而立,眼看着自己宝贝儿子被抓走,却不打算出面保他。
然后柳昊天的目光定在了父亲身旁的柳怀洛身上。他记得这个庶子在大理寺当职?那他一定就能为自己翻案!
这么想着,柳昊天走着路就昂首挺胸起来。
李伯翰一时不察没捂住好友王治的嘴,只听他再次嘲讽道:“看姓柳那畜牲得意的模样,肯定就是走个过场,一会儿就放出来了吧。”
周围百姓也怀疑起来。
渐渐有不怕事的藏在人群中大声质疑,齐瑜冷冷扫过一眼,不作解释。
又抬头看着靠在二楼栏杆上的柳家老爷,人家爹都不着急,那他也不必在意。反正齐瑜这个人在京城也没什么好名声,多一条少一条也无所谓。
齐瑜转身离开。
似乎这一场闹剧就结束了。
二楼。
“昊天有冤,过两天你去大理寺把他捞出来。”
“一万两。”
打点关系的银子,他可没有浪费自己俸禄的习惯。
柳怀洛并不看他,反倒是挺喜欢这人给自己提要求,每次这个时候,偏心的爹都会气得肝疼,却又无可奈何。
柳家除了自己是凭本事得来的一官半职,其他全都是走贿赂买官的路子。
他对自己母亲没什么留恋,不怪她使计爬床,只是……从小起柳怀洛就没感受过半分温情。
柳家于他也并无实质上的帮助,反而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就连小时候看的书籍,都是不学无术的柳昊天扔出房门的,以至于后来,这个名义上的大哥每日让自己替他做课业,也算是因祸得福,事情露馅后被柳昊天的老师,翰林院的温先生赏识,破格收为学生。
终于苦尽甘来。
柳怀洛现在想起这些往事,心底却是平静无波。都过去了,生在柳家虽非他所愿,身为庶子,主母能纵容他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更别说还遇到了老师,成为大雍受人瞩目的青年才俊之一。
如今这个天下,也没有几人能事事如意吧,他其实很幸运了。
他心中无恨,也没想过要报复谁。
可同时,也没什么牵挂,日子一天天过的,反倒是无味的很。
柳怀洛轻笑一声,他现在有些感谢乱搞事的柳昊天,毕竟死水无波的生活又能有趣起来了。
……
“小姐!那家的糖葫芦特别好吃!”
玉珠晃了晃她的胳膊,异常兴奋。也该是这样,从桃花苑回来就待到今日才出府,这丫头差点憋坏了。
“嗯,去买吧。”
司蔻笑了笑。
小姑娘迈着小碎步就朝着那头去了,她慢悠悠的跟着,这轮椅经过鬼手大师改造,灵活的多。
“郡主!”
那人站在街道另一边,朝她兴奋的挥手。
司蔻脑子里飞快闪过初见这人时,他那穿着华贵紫衣,面戴青狐面具的模样。怎么熟悉了之后,就成了这副二货的性子。
真是可惜。
杜笙拽着面含浅笑的杜梦沅高高兴兴的过马路。
像极了见到好朋友的幼儿园小孩。
“郡主一个人逛街?”
恰巧玉珠这时候回来了,手上拿着四串糖葫芦。
玉珠:“……”
舍不得,明明是她和小姐一人两串的,好亏啊,再去买的话又显得她们俩姑娘很贪吃。
杜笙却是眼前一亮。
“原来你早就注意到我们了啊,刚好买了四串呢。”
杜梦沅一愣,想了想便明白了眼前的状况,看着自己兴头上的弟弟,无奈扶额。
不知道怎么的,平日里那么机灵的一个男人,在他这个哥哥面前老是傻乎乎的,像是不会思考似的。
司蔻挑眉,直接从玉珠手里拿了两串糖葫芦给杜笙,笑着对上杜梦沅的视线,刹那便移开。
转头揉了揉玉珠毛茸茸的脑袋:“我不吃山楂的,你忘了?”
“是吗?”
玉珠愣愣的想了一会儿,发现的确是没在府里的厨房里见过山楂,缓缓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道:“那……”
“不能浪费,要吃完哦。”
玉珠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收不住了,听见这话立马捣蒜似的点头,默默挪到司蔻背后享用她的小零食。
杜笙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散发的阵阵甜香不停传入他鼻尖。
“大哥,你弟弟是个男人。”
“所以?”
杜梦沅边走边侧头看他。
“所以要吃两串……总不能比不过人家一个小姑娘吧。”
杜笙笑出了眯眯眼,从缝里观察自家大哥的表情,还是那副带着淡笑的模样……应该是,安全的吧。
“嗯,若是不够,再去买两串都可以。”
杜梦沅学着司蔻的模样,也揉了揉杜笙的脑袋,手感很像他住处,哑仆养的那只花猫。
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郡主,今日本是阿笙送我回白梅庄,既然有缘碰到,不如前去小坐一会儿?”
突然听到这话,杜笙伸出一半的舌头都黏在了糖块儿上。
“好啊。”
司蔻看了看杜梦沅捏紧的拳头,还有隐隐兴奋的瞳孔,轻笑出声。
他们俩算是一见如故吗?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妙,明明是第一次见,却像是认识很久的老友。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直觉的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
……
白梅庄。
这“庄”的布局与一般宅子无二,也只有这么一棵很是清瘦的白梅树。
“家中简陋,郡主见谅。”
“叫我司蔻就好。”
她方才弹了弹梅花枝子,侧头跟杜梦沅说完话,这一转回来,就被惯性弹过来的花枝吓了一跳。
“噗。”
杜笙最先开始幸灾乐祸。
玉珠在仔细确定司蔻确实没伤到后,才大大咧咧笑出声。
自作孽,不可活。
杜梦沅捏着拳头掩在唇边,不看看他的眼神,清澈柔和,像是揉碎了繁星洒在里面。
“进屋去吧。”
嗓音也很温柔,与陆安或者容栖都不同。
前者的温柔来自他心底所爱,爹娘和妹妹,他心中想要守护的东西,既是他的牵挂羁绊,也是他力量的来源。
后者的温柔,与他清俊高冷的外表很不相符。更多的,偏向于一种怜悯和慈悲,让人不禁猜测,这人是天神下凡,专门来普度世人的吧。
而杜梦沅……
他的眼中,哪怕是最闪耀的时刻,都挥不去那股死气。既然连赴死都从容不迫,那还有什么能打破他的那份平和呢。
死亡犹如一鱼入水。而他想要在离开这个人间时,留下最小的波澜。
“喵。”
司蔻低头,脚边有一只黄白相见的小花猫蹭一蹭的。
心突然就软下来。
她小心的抱起来,猫爪子在她腿上挠了挠,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便乖乖的缩好,湿漉漉的一双猫眼盯了她一会儿,就有些睁不开了……
真是一只懒猫。
“她叫花花。”
“花花?”
小猫的尾巴和耳朵动了动,眼睛并没有睁开,司蔻似乎还能听见小小的鼾声。
“花花真可爱,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哑仆端着茶上来了,看着司蔻怀中的猫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憨厚的笑起来,手上不断比划着。
“花花是从外面捡回来的,很少这么黏人,看来她很喜欢你。”
哑仆笑着点点头,看着花花的眼神中满是慈爱,就像老父亲看女儿一般。
“那我可真是幸运。”
司蔻轻轻摸了下她毛茸茸的脑袋,指腹一阵暖意。
“啊!”
花花被进门就一声大吼的杜笙给吓醒了,司蔻没好气的朝他等过去。
那混蛋却是扒着门不肯进来。
“我就去收拾了一下客房,怎么就、就多了一只猫?”
“谁、谁的?”
杜梦沅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笑道:“怪我,都忘了阿笙怕猫了。”
“把花花带出去玩吧。”
哑仆也是吓了一跳,连忙从司蔻怀里接过小花猫,头也不回的小跑出去。
“……”
司蔻依旧不爽的瞪着杜笙,后者缩了缩脖子,却还是理直气壮的走过来坐下。
“怎么了怎么了,本王为你出生入死,还比不过一只见面不到半柱香的猫了?”
司蔻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他。
杜梦沅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