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司蔻也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那位明珠姑娘,说实话这些天宴会什么的参加多了,看到这场景都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可能怪她性子沉,不喜风月。
明珠的确算得上绝顶美人。
扬眉时冷艳夺目,颔首时楚楚动人,简直能满足一个男人的所有幻想。
“你哪里找的姑娘?”
司蔻挑眉道,这美人坊主要是用来挣钱的,所以大部分时间交由阿鱼打理,明珠的来历,她还真不清楚。
“从南昭那边的乐坊买来的,据说得罪了某个大官,混不下去了。”
阿鱼说着说着就愣住,一种不大好的预感随即漫上她的心头。
这种……这种级别的乐坊美人,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被卖到大雍来。
“别慌,”司蔻脑子里倒是瞬间浮现出几个人影,淡笑道:“说说,什么情况?”
“消息是我们在南昭的探子递回来的,一般很少出错。”
阿鱼硬着头皮道:“三日前明珠才来到坊中,她状态一直不怎么好,我们只当她之前受欺负了,胆子小。”
“这样啊……可记得是哪个乐坊?”
“留芳乐坊,我派人去查过,的确有这么一个人。”
司蔻瞥了眼楼下缓缓起舞的美人,道:“可知是得罪了哪位大官?”
“是……大将军韩踏歌。”
阿鱼埋着头,不敢看司蔻,后者无奈的敲了敲她的脑袋:“行了,多大的事儿啊,自己去领罚就成,下次注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这人想怎么阴我。”
毕竟……那位明珠姑娘的双眼,和燕霞公主很像呢。
“吩咐下去,明珠卖艺不卖身。”
“是。”
阿鱼严肃冷凝的表情在离开房门的刹那就变得妩媚起来,叶眠看到连连咋舌。
“她的眼睛和燕霞很像。”
刚刚两人的谈话叶眠也听到了,却是听不懂的,他只管保护主子就好,这话明显不是问他的。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裴玄缓缓开口:“韩踏歌对宴会上那个燕霞的态度,也很有问题。”
“还真没听说这人有什么红颜知己。”
司蔻笑了笑:“挺会来事儿的,他大概多少知道一些内情,不过主谋应该另有其人。”
“为何?”
“喏,你看。”
裴玄顺着看去,封恒笑着朝他们摆了摆手。
“……”
“这人作乱成功,可是得意的很呢。”
司蔻勾唇朝他举起酒杯,先干为敬,后者挑眉,却是把杯子对着舞台上的明珠扬了扬。
犯罪嫌疑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裴玄面色很是难看:“你怎么跟这人扯上关系的。”
“机缘巧合。”司蔻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费时间,侧头看着一脸不赞同的男人,道:“真公主在这儿呢,你猜有多少人能认出来。”
“除了户部尚书那儿子。”
裴玄冷冷说着,对那个草包公子哥是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南昭使团来拿人之前,我该找谁当个替罪羊呢?”
司蔻指尖轻轻点着栏杆,从裴玄的视角看去,就像她在点将似的,指到谁,谁就得替她上沙场。
“三日前美人坊放出消息的时候,南昭使臣行至洛州,算算日子,碰巧罗唯在返京途中,在那里休息过。”
“罗唯?”
“咱们大雍神箭手,可真是命运多舛,还要遭此飞来横祸。”
燕霞公主被调包,南昭必定会找大雍问责,看在两国邦交的面子上,皇上不但要先给十几抬宝物安抚,还要立马找一个有背景的人去着手调查。
最好迅速结案,封恒只要把提早准备好的“证据”往暗地里一推,再有他们美人坊明面上一提,给罗唯定罪是妥妥的。
皇上如今脑子不大清醒了,若是哪个人来他耳边吹吹风,未必会出手救他这个曾经的爪牙,说不定还希望他死了,能更好的保秘密。至于老混账荣亲王……真的会念及骨肉亲情吗?
反正不管怎么样,“罗唯”这个人,得背负罪名从世间消失了。
如此,封恒要弄死一个见不得光的人,轻而易举。
大雍又少一员将领。
司蔻心中没什么负罪感,护卫大雍的人不再是她了。
依封恒的手段和势力,要弄死一个“寒门出身”的人,不过是时间和精力问题。
这票就是想偷个懒,借她和韩踏歌的手,干掉罗唯,顺便断半条财路恶心恶心她。
唯一的区别是,韩踏歌知情,甚至是这人的盟友,而自己却只能被动迎敌。
妈的,狗东西,呸。
封恒想坑她,也得看她乐不乐意。
“你真要对他下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不愁司蔻找不到办法把这掉包公主的罪名加到罗唯身上。
裴玄坚守着最后一丝道义,不太确定的道:“罗唯功夫不错,谋略上乘,就此——”
“二哥,”司蔻直接打断他,面上挂着浅笑,裴玄却只觉得心冷,他有些不太能接受。
“罗唯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只是开始,你得看清现实。”
工部的张大人何尝不是一位好官,还不是猝不及防死在贼人刀下。罗唯的确年轻,的确还有一片光明的未来,可有些人要让他死,他便活不了。
“你也可以救他。”
裴玄直直盯着司蔻,后者却是别开脸,把目光放在翩翩起舞的姑娘们身上。
“他会活着,以另一种身份。”
这是她能做的最大让步。
裴玄思索片刻,瞳孔猛地一震,动了动嘴唇却没问出话来。
他突然就不想知道,司蔻为什么要收服一个出色将领了。
这次猝不及防的事件,她也许会是最后的赢家。
毕竟天下将乱,将领可是不可多得的资源。
一盏茶后。
美人坊的大门被踹开,身着印着飞龙图案的玄甲士兵,排列整齐的开出一条道来。
阿鱼立刻上前周旋。
“飞龙卫统领……我记得是姓周?”
裴玄点头。
“他似乎年纪大了。”
司蔻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裴玄觉得自己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他以为摘星楼是她的极限,现在……大概这只是起点。
杜笙说,邺阳城大火前,府中来了不少杀手,司琰也是被诡异的朝丰刺客重伤。
关于小姨夫妇的死因,司蔻一直按着,除了她,没人知道查探的进度,他甚至连谁在经手都不知道。
总感觉,他这个妹妹,还有秘密。
兵器玄甲的撞击声断断续续传来。阿鱼直接被押走了,齐云厉为首,身后站着齐瑜一干大雍公子哥,另一边是懒散坐着看好戏的封恒,还有……易容挤在齐瑜身边的司清澜。
司蔻皱眉,找好角度爸手边的茶杯扔下去,砸在一个士兵的玄甲上,碎片直直飞向司清澜。
这女人爱美。
果不其然,只见她连忙侧身护住脸,成功与齐瑜拉开了距离。
“走。”
飞龙卫的脚步声离自己这间厢房越来越近,司蔻面不改色的往剩下的一个杯子里撒着药粉,另一边叶眠熟练的打开暗道门。
长亭单手抱着她,玉珠上前推着按动轮椅上的机关,顿时看上去与一般名贵雕花椅无异。
裴玄:“……”
想鼓掌,却不符合他的气质。
顺着暗道门,众人直接来到了地下密室,空气中还有浓浓的血腥味,估计冯烈就在不远的地方。
“这地方是用来干什么的?”
司蔻挑眉,她这个二哥可真是敏锐,美人坊地下的密室,本是她用来研究一些药物的,这摆设,自然就依着她的喜好,类似于现代的实验室。
“研究药剂的。”
长亭把司蔻轻轻放到铺着软垫的石椅上。
冯烈躺的地方,正是清空的实验台。
他的断臂已经止住血了,包扎手法非常完美。司蔻轻拍了拍半蹲在台前的小姑娘,后者笑着起身,朝她有模有样的做着手语。
他身体不错,我用了药,不会死的。
白芨很是兴奋,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接手这么严重的伤者。
不过他一直这样,看起来很伤心。
司蔻点点头,示意她收拾一下这里,其它的就不用管。小姑娘开心的走开了,裴玄和玉珠就在沉默中懵逼。
不过前者还是依旧的面瘫神色,后者直接张大了嘴巴。
“怎么?你也不会说话了?”
司蔻瞥了她一眼就不作解释,垂眸看向半死不活的冯烈。
“今后有什么打算?”
男人愣愣的看着她,司蔻觉得好笑,也直接笑了出来。
“看我干什么?打算让我给你供吃供住一辈子?”
“怎么可能!咳咳。”男人有些缺水,喉咙沙哑,出口就是粗嘎又难听的嗓音:“我得先去把黑龙寨散了,然后就带着这些年的积蓄来投奔你。”
“你倒是当机立断。”
司蔻再次觉得就这人不亏。
寻常人断臂之后,还能如此清醒的做出决定?
“反正我也是孑然一身,”冯烈笑道,像只憨厚的棕熊:“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落草为寇本不是我的本意。”
“这些年过的也并不舒心,或许换个地方会更适合我。”
“我这断臂之人,看着不太体面,不过我也不靠这个立身。”
冯烈眼中燃着自信的火光,却并不显露锋芒,反而更加内敛沉稳。
“我不喜欢低人一等,所以要待拿回自己的东西再来投奔。”
“不会让你失望。”
司蔻笑了笑:“行,我信你。”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你二弟什么情况?”
“行刺朝廷命官?”
冯烈皱眉,语气里多了几分不确定。
“李大川是十年前落难的镖头,黑龙村里的一户人家收留了他和另外几个兄弟,后来见他们挺能干的,渐渐就混出了名气,最后成了二当家。”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十年前……谁能未卜先知到这种地步。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