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的时候，文渊并不在屋里。

昨夜，他将床留给了芸书一个人，自己就在床边打了个地铺。

其实，芸书是不会拒绝的。她早已接受现实，自己是他的妻子，只是有些事情，唯有时间才能让人放下负担。而文渊也知道，身边的这个温和而少言的姑娘，并没有真正地准备好。所以他是主动地与她分床而眠。

但这个早晨，屋里空空荡荡，床边地上的棉被也不见了踪影。芸书正奇怪，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好像是丽华，“大少奶奶，大少奶奶。”

芸书飞快地下床，过去打开门一看，果真是丽华站在门前。她毕恭毕敬地说道，“大少奶奶，太太找你。”

“现在？”芸书有点讶异。

丽华点了一下头。

“请先等等，我去换身衣裳。”说着，芸书又往屋里走，将丽华留在了门外。

很快，芸书便梳妆好了。她换上一身淡雅的天蓝色旗袍，朴素的一字扣、旗袍底部玫粉色和藕荷色的朵朵小花，将这个本就外表沉静的姑娘，衬托得更加温柔内敛。

她跟着丽华往前院走，径直走到太太屋子那敞开的门前。

“太太，大少奶奶来了。”丽华说道。

芸书有些谨慎地迈步进去。淑燕坐在屋子正中央，文渊站在她身边，而素雯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听见丽华的声音，三个人一齐往这里看去，弄得芸书更是慌乱。

“太太。”芸书微微低下头，叫了一声。

“云烟，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些话，得跟你说清楚。”听淑燕这么说，芸书心里又不由得一紧。

“当初，是我这个儿子没跟我们商量，硬是要把你娶回来。我完全不了解你是谁，但是文渊告诉我，你家里是经商的。”

听到这里，芸书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她何曾跟文渊说过这些呢？

但是淑燕的下一句话，让她立马明白过来了，“之后我才知道，我这个儿子，翅膀硬了，还想蒙他父母了。你是从清吟阁出来的吧？”

芸书悄悄看向文渊，但是文渊没有看她，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她只好马上点点头，“是的，太太。”

“你不用看文渊，清吟阁里出了个姑娘嫁到赵家来，江城谁能不知道？我和他爸呢，一直想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亲家。现在不比以往，清政府刚垮台，民国政府呢，这家争那家斗，安稳日子也没几天。两家联姻，还可以帮衬一下我们赵家的生意。我和国安，也就这一个儿子，赵家的财产将来大半都是他的。可我这个儿子任性，没一个会来事的媳妇帮她，这赵家早晚毁他手里。文渊，你说是不是？”淑燕看向文渊。

文渊低头不语。

“之前为了给他爸冲冲喜，才把你娶进门来。现在虽说他爸走了，但是整个江城谁不知道我赵家的大少爷娶了亲？这时候把你打发走，也说不过去。我呢，认了。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是好歹你面相看着顺。而且也架不住我儿子喜欢不是？”

芸书愣住了，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如何接话。

“文渊跟我说了，你没有嫁妆，不要紧，赵家不缺那点钱。”淑燕接着说道，“只是还有一个问题。文渊说，他还不知道你的姓氏，只知道你叫云烟。进了赵家的门，这，总不能不知道吧？”

“太太说的是。我……”芸书下意识地捏紧了手，纤长的指甲用力地刮过手心，“我姓方。”

“方？”淑燕饶有趣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字。

不知怎么，在听见这个姓氏时，赵文渊的脑海里竟突然闪过何铭均的身影。

“是。”芸书说道。

“行，方云烟。”淑燕点点头，“对了，你跟我的蓁儿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蓁儿？”芸书有些茫然地看向一旁的文渊。文渊忙解释道，“赵灵蓁，我妹妹。”

儿时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芸书只是摇摇头，说道，“我不曾认识灵蓁小姐。”

“那就怪了，她还为了你跑过来劝我。”淑燕挥挥手，“罢了罢了，不管这些了。素雯，你过来。”

素雯应了一声，快步走到淑燕身边。

“这个小丫头，手脚麻利，头脑也机灵。自打进了我赵府，就一直跟着大少爷。如今大少爷有意让她照顾你，她自己跟你也亲近，我也就不另外安排小丫鬟了。她以后就跟着你吧。”

素雯微笑着，“好的，太太。”

芸书也说道，“多谢太太。”

“以后在外人面前别叫太太了，叫人听着，像是我小心眼了。”淑燕又说。芸书听见这句话，本稍稍安下了心。可她看见淑燕那张冷冰冰的脸，还是不由得保持谨慎，“嗯，多谢妈。”

文渊在一旁看着芸书，默默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