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五号的凌晨。

天还没亮，肖子涵侧身枕在南晴身边一夜，彻夜未眠。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失眠了，但这个夜晚他无法安然睡去。

南晴可能再次梦游醒来，如果肖子涵浑然不知，那她会跑到哪里去？以后呢，还能不能留住她了？肖子涵想了一晚上，未得其解。

他撑着额头静静观赏南晴安睡的脸庞，不磨牙，不打呼噜，很安静。

闭上眼，睫毛如蝶翼般微微扇动，梦中可能还在动着眼睛，那双黑珍珠一样漆黑，且在眼底蕴藏着小星星的灵动眼眸。粉唇紧紧靠拢，淡淡的唇膏下分明的唇纹，唇上的干裂还没好……

样貌不算出挑，身材也不出众，从苏盛行那得来的资料来看，没家世没背景，现在又没样貌没身材，资质平庸。

唉……肖子涵自嘲地叹了口气，摇摇头，他自己选的，那就认了吧。

这个夜晚，南晴是打算忘掉过去的那些人，可是她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有太多美好的回忆，让她舍不得忘也没法忘。

她像个旁观者一样站在她的记忆世界里，晃晃脑袋，心里存着的满是心酸，眼前却是一幕幕美好。她不敢去触碰，也不敢踏出一步。

以前洛惜灵不在的时候，南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入睡，她怕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再也醒不过来。

那年在晴川孤儿院只有四岁的她，和慕慕分别的时候，他趴在那白墙红瓦上，遥远的向南晴招手……因为在南家过的不幸福的自己而自私地没有去见刘姨最后一面，然而最挂念她的刘姨第一次出现在她梦中时反倒向她道歉，怕吓着她，因为自己小时候很怕鬼。

可是现在逃避了十几年的南晴依旧过得不好，怎么对得起刘姨……

还有，那棵他们三人一起种下的梨树，刚刚经过了冬日的洗礼，还没来得及抽出新芽，便被第一阵春风吹倒了，只倒在刘姨一人身上，繁茂刺人的枝丫刺破了刘姨的脸颊，那血肉模糊的脸上仿佛还有泪水，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着让他们快跑……

自从那一次后，刘姨再也没有回到南晴的梦中，也许刘姨真的死了，再也没有人记得她了……

连南晴也要因为愧疚，逃避那个最疼她，最爱她，对她最好的刘姨一辈子。

南晴曾尝试在她的梦境世界里哭着叫喊刘姨的名字，尽管她吼的声嘶力竭，孤单的要喊出救命两个字，但是一点回应都没有。好几次都难受的直接从梦中睁开眼，抱着床杆，独自缩在床角。

这些年，不知怎的南晴渐渐能够重新入睡，可是在梦中依旧很孤独，黑暗的没有一丝光，永远走不到头，踏错一步就会坠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南晴哭着闭上眼走过她的记忆剪辑，为什么，梦境天使连她的记忆都不放过呢……？

“刘姨……”

“刘……呜呜……咳咳……”

“你回来……呜呜呵……别走…………”

“别走！”

南晴左右转头，像是要把噩梦晃出脑袋。

肖子涵在闭目养神，听见南晴的动静睁开眼，握上她抓着毛毯的手，“南晴……”他的声音很温柔。

南晴沉沉的睡了一觉，终于睁开了眼，“啊！”

南晴还未从梦中收回意识，被眼前几乎要贴到她脸上的肖子涵吓了一跳，下意识重重推了他一把，“怎么是你？”南晴语气嗔怒。

肖子涵刚刚急着关心南晴，没坐稳，上身一歪，“呼~，你乘这么好的飞机，不会忘了同乘的人是谁吧？”幸好有安全带箍着，不然他整个人都要摔在地上了。

南晴又做了噩梦，没心思和肖子涵开玩笑，鄙视的瞪了他一眼，站起身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

肖子涵欣赏地笑看着南晴舒展开的身子，手撑上脸颊，满意地打量她没梳洗的脸。

南晴本能的感觉到肖子涵锐利的视线正咬着自己不放，翻了个白眼坐下，想到她现在还是素颜，脸都没洗，立马用手挡上了脸。

南晴手背后的男人没有碰她一下，就静静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如果他伸手过去，南晴现在挡着脸的手可能会演变成抱头的自我保护。

也许只是习惯了，无可厚非，但肖子涵不想再重现昨天的事了。

南晴呆呆把脸凑向窗户，灰白的云朵贴在黑暗的天空中若隐若现。机舱内打开了亮着橙色光芒的顶灯，南晴从窗户反射的影子中看见了肖子涵侧头盯着自己的后脑，他的神色十分严肃，似是遇到了不太舒心的事。

南晴回头对上他的眼眸，肖子涵蓦然回神，眼睛睁大了几分，扯了抹笑掩饰过去。

南晴善意的关心，“你怎么了？“

肖子涵摇摇头，未作答。

南晴也不愿刨根追底，继续看向窗外的夜景。

南晴偷偷瞄着窗户上反射出的肖子涵的侧颜，棱角分明的轮廓，保养的洁白水灵，真想让人捏捏那胶原蛋白做成的脸蛋，剑眉修的干净利索，那双从初见便发现与众不同的眼眸。

她记得，是有点偏浅的深棕色。

一个骄纵放肆又不失风度幽默的男人，她确实不该在这样“艺术品”的脸上挥上一巴掌。

肖子涵正盯着墙角一处，搓着手指，动了动唇，“仅一夜之间，我心判若两人，于你之情，不知是否怜悯。”声音轻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