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了,”罗氏与何氏并肩离开慈心院,似笑非笑地觑她一眼,“时间可过得真是快,一转眼都这些年了。”
“嫂子还记得你刚嫁过来侯府时,还曾问过嫂子要如何养女儿。”
罗氏掩唇轻笑。
何氏刚进侯府那阵,面对浑身是刺的宁如意,可真真把她给难住了。
想着罗氏连生了两个女儿,便专程去寻罗氏请教与闺女的相处之道。
只可惜罗氏提供的法子根本化不开如意那颗小小又固执的心。
为此,罗氏私下可是暗暗嘲笑了许久。
眼瞧着十年过去,这继母和继女的关系丝毫不见好转,无趣得罗氏都懒得关注了。
哪曾想,这二姑娘突然跟换了个人似的,竟然跟何氏好起来了。
何氏嘴角翘了翘,客气一句:“都是托了大嫂的福。”
罗氏哪能听不出来,撇了撇嘴笑道:“弟妹这么说嫂子可就厚颜了,想当年也没帮上忙。说来嫂子倒是好奇,如意她是怎的突然就改了性子?”
二姑娘近日的变化府里头可都看在眼里,罗氏并非第一个好奇的人。
何氏浅浅一笑:“许是长大了,想法就变了。”
罗氏心底根本不相信。
又不是没见过宁如意待何氏冷冰冰的模样,突然变了定是有缘由的。
这姑娘家年纪大了……
莫不是想着回头寻摸亲事,还是得经过何氏的手,才会与她关系好了?
怕不就是这样。
罗氏暗自冷哼一声,她就说,二姑娘精明得很,断不是那些拎不清轻重的人。
倒是这何氏,被利用了还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啧!
何氏向来通透,睃了眼罗氏的表情,并未将她的不以为意放在眼底。
无论如意因何而变,这种融洽的关系都是她所欢喜的。
想当年不顾一切嫁来宁府,一是为了宁淮远,再就是为了表姐这个女儿。
这些日子为了谈论如意的事,宁淮远对她也和颜悦色了许多。
这样下去,她们二房的日子定然会越过越好。
宁如意并不是个会在乎别人看法的人。
而对何氏态度的转变,她更没有对任何人解释的念头。
前世经历的一切,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她装神弄鬼罢了。
再加上,当今天下不出半年就会被颠覆——
这样的事,说出来任谁也不会相信。
她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改变不了历史,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挽救这个朝代。
她能做的不过是在历史河流的沉浮中,抓稳她能抓住的浮板,护她全家平安,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数日后,何海棠早早就来了信阳侯府,拜见过老夫人后,挽着宁如意开开心心地出了门。
刚解了禁足的宁如莲一脸惊讶:“二妹何时跟平西侯府的何大姑娘这般好了?”
她不过禁足半月,似乎宁如意就不一样了。
宁如月讲了缘由,叹道:“这样也好,大姐你不总说二姐性子太过冷清,如果不是二叔宠着她,就真是个可怜人了。如今与何大姑娘相熟,我瞧着二姐这些日子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呢。”
宁如莲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道:“咱们走。”
那厢何海棠正在给宁如意介绍:“咱们今天去朱雀大街上最有名的‘逸云书屋’逛逛,你可曾去过逸云书屋?”
宁如意摇头。
何海棠笑眯眯地如数家珍:“逸云书屋是朱雀大街上最大的书屋,里头各种书籍应有尽有。无论是前朝孤本,还是当今时书,什么时候去逛都能寻到心头好。”
“若是你喜欢赏画,逸云书屋里还有不少名家之作,不仅如此,书屋的老板眼光独到,还会收些具有潜力的画作,虽说这些画作的作家并不出名,但画功意境是一等一的好,也很值得收藏。”
宁如意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捉黠道:“表姐,虽说我没去过逸云书屋,但我猜,无奇不有的逸云书屋,一定也有许多话本子罢?”
何海棠一愣,噘嘴笑道:“如意,你这是笑话表姐对不对?”
没错,她约宁如意出门逛书局,最大的目标自然是买话本子!
只是——
她摇头道:“逸云书屋可不会售卖话本子那种书,”她吐吐舌头,“不过逸云书屋隔壁的小书摊上,可是有着全京城最新最全的话本子。”
“那咱们一会儿先去挑好话本子,”宁如意从善如流,“免得晚了被人买走了可好?”
这话简直不要太合何海棠的心意,她拉着宁如意的手道:“还是如意最贴心了!”
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朱雀大街。
两人相互帮忙整理了帷帽,提着裙摆下了马车。
宁如意跟着何海棠去了她说的小书摊,看着何海棠几乎将小书摊上所有话本子一扫而光,才终于明白为何表姐这么期待逛书局了。
心满意足地让随行婢女将话本子收好送回马车,何海棠才挽着宁如意进了一旁的逸云书屋。
逸云书屋宽敞明亮,按照书籍,画作,笔墨纸砚等类别分了几个区域,每一处都站了不少人。
有的在翻看品鉴,有的在低声询问,角落里还能看见有人带了自己的作品正在推荐商谈。
七成左右是文人学士,余下三成都是女子。
原来逛书屋的女子还真是不少,绝大多数都如同她们一样,戴着帷帽挡住容颜。
因为宁如意是第一次来,何海棠挽着她挨个介绍着不同区域的特点,待经过一处角落时,宁如意听见了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在和书屋的伙计讨价还价。
伙计不卑不亢道,“若是公子确定要卖,这三幅字画我们可以收。”
一旁的文人不死心道:“麻烦再看看这几幅,都是我仔细写的,能否一起收了?”
伙计摇头:“实在抱歉,那些恐怕小店暂时无法收,若是这三幅,倒是可以收。”
文人踟躇片刻:“那好吧,这三幅怎么收?”
“二十文一副,三幅共六十文。”
“能多给点吗?”文人语带羞涩。
伙计再度摇头:“实在是不行了。”
“那……好吧。”
这段对话飘进耳朵,宁如意不经意地扭头打量了一眼,那是一个青衣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