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玳又是一笑,“姑爷谢可是折煞咱们这些做奴婢的了。这是您岳丈家中,夫人也,叫姑爷安心,不必拘谨。”她指指身后的丫头,“还不快伺候姑爷洗漱。”
赫璞璠看了眼河量仉,收回眼光,声问眼前伺候的螺玳,“到底是娘叫螺玳姨过来伺候的,还是其他人?”
“姐莫多问,多问,就是多心了。换好了。这几日也是累的,早些安置了。”
屋里安静,赫璞璠坐在床前,摸着这多送来的一床被褥,新的,十分软,十分绵。
“你要是想睡那床新被褥,给我床旧的就好。你这屋里的榻子,今夜借我一睡。”
“今夜借你一睡,明日呐?赫家住着,什么时候走,也不是明日就走。在河家,你们不给我脸面,无所谓,大家心知肚明。可今日,这是在我家。回门已经没有回了,明日丫鬟们进来一瞧,你却睡在榻上。我爹娘那里,都会担心的。”
河量仉讪讪一笑,回她道,“怕是都是知道的。毕竟你身边的嬷嬷,还有贴身的丫头。你离山舅舅,也怕是早就给你母亲过了。”
“过和见过,不是一回事。”赫璞璠上了床,靠到里侧,“我们俩,本也是谁也没看惯过谁。”河量仉看着那边床上,她的话还没有完。赫璞璠接着对他道,“你睡外侧,你身上有伤,我怕碰到你。”
她这是…
河量仉坐在榻上,他感觉,头一回这般的,不知所措。
她是叫自己
“还不快些上床歇了,新被子是给你的。我不睡,也睡不惯。”她转身对着墙,闭上眼。
河量仉慢慢走到床边,他看看她的背影,坐到床边。
“把灯吹了,把床幔放了。”
他握了握拳,轻声应了,“好。”
他缓缓躺下,盖上那床新被褥。他悄悄扭了头,看她依旧对着内墙,本想转身向外,可却不心压到胳膊上的箭伤。倒吸口凉气,缓缓的平复着疼痛。
“你平躺着睡,再不行,拉个几放在边侧,将手臂放出去,免得压到。”
“知道了。”他竟然坐起来,赫璞璠挣开眼睛,想回头又不敢回头,这人,要做什么?
却见河量仉竟真的乖乖的找了个几,放在床头,然后躺好,将右手伸出床幔,放在几上,闭上眼睛,让自己入睡。
明明累的要命,可这样子的床上,这两人却迟迟睡不着。神思清明,连呼吸都不敢加重。这样一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似有雨声,细雨绵绵打着窗沿,渐渐地,似乎都睡着了。
赫璞璠又做梦了。
她缓缓的从床上坐起来,抬头去看,这个内室挂着珠帘。她起身,拨开珠帘,对面不远处,放着一张书桌。书桌旁挂着一幅丹青,她走近看,是娘。
“你怎么还在看那副丹青,看了这样久,都不嫌烦的。”
娘的声音,她回头看去,张青雀笑着,端着一碗药进来,放在门对着的八仙桌上。
“快来把药了吃了,别瞧了。”
“好,我不瞧了。只能,我画的丹青比他画的好。,放的再是久,每每看到,都觉得,是在瞧一个美人”
赫璞璠猛地瞧去,自己身边,何时多了一个人。这声音,是个女子。可女子的脸,她的脸,自己没看清楚。
张青雀似乎有些迟疑,赫璞璠看去娘亲的表情。这模样,似在隐忍,似在无奈,似在释然?可是,为什么?
“这药,我还要吃多久?”
“吃到你身子好了,吃到离山许你不吃。”
女子噗呲一乐,一口气饮掉那碗药,然后,她扭头看着床。赫璞璠看去,她此刻,正对着她,可她还是看不清她的脸。诶?奇怪?正面对着自己,自己不该是等等,自己何时,又坐回来这床上?自己刚刚不是在画前。
“那大姐儿和二姐儿,一会就得跟着我这个娘,一起喝药了,哈哈,可别嫌你娘。都是你们舅舅和姨母的错。”
“大姐儿…”赫璞璠低念,有婴孩的咿呀,她低头看床榻一旁,一个婴儿,而自己,也在这里。那对面的人…是…生母?她看去她,她在笑,她的脸渐渐清明,与她,一般无二。
“娘!”忽的惊醒,赫璞璠坐起来。
徊溪被惊醒,“姐,姐你醒了。”
她看了看身侧,是被人睡过的痕迹,“什么时辰了。”
“已过巳时。”
“巳时?!”赫璞璠一惊,看看窗外的,“我睡得这样久?怎么没人叫我?”
“姑爷辰时就起了,蹑手蹑脚的洗漱过,见姐还未有动静,就吩咐别先惊扰您,自己先去陪老爷夫人用早膳了。”
“那爹娘也不来谴人叫我一声。”
“老爷您是在自己个儿家里,多睡会又不打紧。老爷都这样,姑爷更不该多的。”
赫璞璠叹口气,看徊溪一脸坏笑,这是看河量仉的热闹,自己回家,该他受受自己在河家的待遇了。“那他人呐?”
“怕是,陪老爷和舅老爷在花厅喝茶吧。”
“就他们三人?”
“是五人。六生少爷和大少爷也在。气氛不是很对,夫壤姐起来赶得上用膳就去,赶不上就叫咱们拿屋里来给姐用了。”
“这会儿该是用午膳的时候了,我直接去找娘,然后去正堂用膳。你去花厅,我叫爹和舅舅他们去用膳。”
徊溪应了出去叫人,今日这午膳,可是叫桌上的女人们,有些忧心。
顾唯看看眉宇不解的男人,开口道,“舅舅,唯儿想两句。”
离山自然不会拦着她,“你,多两句,舅舅也听着。”
“从彭家到赫家,这一路,舅舅和赫家姨丈就没有停过争吵。不论是什么,都是在为我和璠儿好。”
“的对。”
“爹爹从到大一直护着我,如今再是不舍,再是担心我,也不拦着,不然,我也不能安心的住在赫家。我和璠儿都大了,都嫁人了。很多事情,舅舅想叫我们自己去做,姨丈,虽然很不该驳您,可我却觉得舅舅对。”
顾唯看了眼赫旁风,当局者迷,赫旁风自然也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与离山争论不休。即使心里再有盘算,这孩子,却是在自己怀里长大成饶。这是,他的女儿啊…
“是。”赫璞璠接过顾唯的话,“我也不希望舅舅和爹爹对于这件事争论不休。”她看向身旁的河量仉,“不管如何,河家如今也在我们这条船上。我们母亲和外公留下来的东西,该我们所要做的事情,早晚,我们都得受。”
赫旁风看看女儿,扭头对张青雀道,“我们的女儿,长大了…”
张青雀看着赫旁风的样子,只是笑着点点头。只是这时候连她自己也不曾想过,后来还会记得清楚这日。
许多年后,当张青雀自己再坐在这张桌上,再想起今日之时,却徒有唏嘘,泪浸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