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是下水村的村民，家中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大周与柳国开战后便开始征兵，他就这么进了军营。军中的生活枯燥无味，却也很刺激。平常很枯燥，刺激的大部分都是战场上的事情。

前两日他们与柳国打仗时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算不惨败，但也没有赢，户部尚书的独子还死在了那场战斗中，听说公主伤心欲绝。

所以最近几日军中修整，他也就有时间来独自祭拜一下自己的战友。

祭品数量有限，战场上死的人又太多了，祭拜战友当然要先找与自己关系好的。

李牛和王铁柱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在军营里经常互相照顾，二人约好如果其中一个人去世，另外一人没事的时候记得给对方上柱香。

果然随便谈论生死很不吉利，所以在上次战场上，李牛就这么没了。

军营旁边有专门掩埋尸体的地方，因为地方有限，死的人太多，很多人甚至留不到全尸，那里连坟冢都算不上，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就是光荣一些的死人坑。

来到李牛埋葬的位置，那里早已站着一个年轻的士兵。军营里没事的时候经常会有士兵来这里祭奠自己的战友，这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对方不同于普通士兵更加精致的长相让王铁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对方看起来不是他这种普通士兵，长相也从未在军营中见过。不过这也正常，军营中的人好几万，他哪能认得全。

那人就这么站在坟墓前安静的看着，一言不发，浑身上下散发着说不出来的寂寥。王铁柱想，这次的战场上他一定是死去了很重要的战友，于是忍不住安慰道：“想开点吧，这对他们来说没准还是好事呢。”

听到王铁柱的声音，那名年轻的士兵将头转过来，沉闷的面孔上显得有些疑惑：“这怎么能算好事呢。”

士兵不仅长相精致，连声音都好听，如果不是因为他一言一行都充满力度的动作，到有几分像是女子。

王铁柱拿出自己偷偷藏起来的一小壶酒，几个馒头，自己先喝一半，另外一半洒在地上，然后才感叹着开口：“在这里死了，之后就不用受罪了。”

“我们这种普通士兵，上面说怎么做，就要怎么做。攻城、打仗，都是用人命去填，最先牺牲的就是我们这种人。今天侥幸活下来了，明天也不一定有命在，就算幸运的没死，还升了军官，只要大周和柳国一天在打仗，咱们这些人的脑袋就一天还没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看着对方若有所思的样子，王铁柱问道：“对了，还没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呢，我叫王铁柱，是下水村的人。”

年轻的士兵沉默了一下说到：“我叫顾三儿，桃花村的人。”

“顾三儿？你是家里的小儿子吧，父母竟然也舍得让你过来。”

顾三儿跟着王铁柱一样盘腿坐在地上，摇摇头：“嗐，当然舍不得，不过这不是情况紧急嘛，我上边还有两个哥哥，不过都不在家里，我这不就顶上来了。”

王铁柱跟着点点头，一脸的赞同：“是啊，情况紧急。谁知道咱们大周和柳国就这么突然的打起来了。”

“我听王大哥的意思似乎很不愿意打仗啊。”

将手里的馒头分给顾三儿一个，王铁柱一边吃一边说：“当然不愿意，有好日子过谁能乐意打仗。”

“但柳国侵犯我大周领土，如果不打回去我堂堂大周岂不是只能任人欺凌？”

“理自然是这个理，不瞒你说，当初公主刚到军营那会，在高台上的一番话说的我也是热血沸腾，想着打败柳国，建功立业。可真的到了战场上玩命，谁能不怕？”

“到了战场上，人命不是人命，就是炉子里的柴火，烧没了是正常，留下来了才是侥幸。死的不光是自己，还有身边的战友，亲近的人，朋友兄弟。”

“我们村子里有个老人以前也是当兵的，那会大周和柳国的边境还是小打小闹。可就算那样，那个人从战场上下来之后残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他喜欢小孩子，我小的时候经常去找他玩，有一次他午睡的时候我过去了，那么高大的男人，虽然是个残疾，可我们村子里没人能打得过他，可他睡着之后却一脸的惊恐，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浑身的冷汗。等他醒来之后他跟我说，他是梦到自己打仗的时候的事，到我参军的时候他仍旧会时不时的做噩梦。”

“上了战场，连替自己死去的战友祭奠的时间都没有。这次能过来还是托了寿昌公主的福，因为孙公子去世过于伤心，不然可能我还没来得及给朋友上柱香就要和他躺到一起了。”

看着顾三儿若有所思的样子，王铁柱突然一慌，连忙解释道：“老弟你别误会，我没有不满的意思，上边的人自然有上边人要考虑的，我也就是多唠叨两句。”

见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顾三儿笑了笑，安慰道：“王大哥你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你会有这种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以往我只知道上战场要建功立业，可您这么一说到是说到了我以前从来没有想到的地方。”

闻言王铁柱也放心的笑了，憨厚的脸上连笑容也显得憨憨的：“你还小，当然想着怎么建功立业。不过还是要听我一句劝，有事业心是好事，可有命赚也要有命花。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好，我在待一会就走。”

二人互相道别，王铁柱向营地方向走去，而顾三儿却仍旧站在这座大型坟冢的面前，看着里面埋葬的无数的尸体沉思，周身的气势反倒比遇到王铁柱之前更加沉郁。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雕塑，直到身后一个声音传来：“你在这干什么呢？晚上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闻言顾三儿转过头：“宋然？”

？

“……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