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行路难(1 / 1)春泉无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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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默和许长春同桌的日子里,时间仿佛过得很快。

凌默从不掩饰对许长春的花痴。

许长春似乎也很享受这种凌默腻着他的日子,偶尔会写写诗,让凌默看。

许长春的字娟秀飘逸,看得出没有特殊训练过,但整洁有自己的特点。

他的诗里写着风铃的故事,写着自我的内心,有时凌默能看出来,自己的痕迹。

高二下半学期临近期末,老师们基本已经把整个高中的新课程教完,还留着一些选读本,打算留着后续复习的时候,夹杂着上。

凌默读的是理科,语数英、理化生共六门课。

但高二的时候,会提前考一个综合水平测试,主要考政治、历史和地理,按综合评分分等级。

凌默除了语文稍微有点偏上,其他的科目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坏,只是数学有时不稳定,偶尔会得一个自己不太满意的分数。

可算起总分来,凌默一直都在十名内上下徘徊。

凌默虽然常常在老师讲试卷的时候,分心画许长春的侧脸,但那也只是在老师复习高一数学的时候,其他大部分时间还是不敢懈怠。

高一的数学,凌默在上高中前,上补习班的时候,上过。

那是凌默唯二的补习经历中的一次,另一次是在小学升初中的那个暑假。

初三毕业后,凌默父亲的同学,在凌默所在的高中任着某年级领导的职位,教英语。

暑假期间,和另一个数学老师一起,开了个补习班,找到凌默父亲,问他要不要让凌默来补习,说可以有折扣。

那个时候,凌默的中考成绩不是很理想,整日在家里,没有出去,看起来无精打采。

父亲就给凌默报了班。

那段经历,对凌默的帮助,在高一开学后的数学课上,感受非常明显。

集合和简易函数看起来和初中的数学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在优等班里,老师默认同学们的接受力比较好,上课速度跟百米赛跑一样冲进度。

也是得益于提前的补习,凌默在第一次的年级统考中,拿了第一名,和第二名拉开了二十多分的差距。

上补习班的英语课时,凌默认真而积极,毕竟这是父亲的同学,稍有不当,凌默就面临着回家被训的处境。

好在那位男老师,也是很耐心和蔼,美中不足,就是他上课喜欢提问凌默。

凌默从他那里学会了如何快速翻看英文字典,如何从字典中找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他讲过自己曾经学粤语的经历,在他还年轻物资匮乏的年代,拿着收音机听新闻录下来,一句一句反复跟读。

凌默觉得他努力的过往充满能量,让凌默知道,再差的基础,也不影响用勤奋去弥补。

也是在和许长春同桌的这段时间里,凌默进入了一个混乱的学习状态。

题海战术对于凌默来讲,用起来非常不顺手。

凌默是一个宁愿对着一道不懂的题,啃半天的人。

可那个阶段,除了新课的作业,还有老师复习的卷子,再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等一系列的试题要刷。

大家的时间一秒分作两秒用,每天早上六点半早测的卷子,当天老师可能就改完课堂上讲解。

凌默常常因为迟到被罚搞卫生,早起对她来讲,太难了。

六点起床,六点半要出现在课室做题,做完题还要早读。

半个小时的时间刷牙洗脸吃早餐,稍微离课室远一点,路上都要花十几分钟。

凌默早上去课室,都是奔跑着的,为此常常新买的衣服刚第一次穿,就摔破了。

凌默之前曾试过一段时间,熬夜学习,但第二天上课总忍不住打瞌睡,错过几分钟的课,凌默仿佛觉得错过了一个世纪。

为了不影响学习的连续性,凌默回宿舍除了带个钥匙和手机,都是两手空空,回到宿舍就睡觉。

她试过迟到十五分钟,花十五分钟做了别人三十分钟做完的题。

常常从后门冲进来,到座位上放下钥匙,头都没抬,拿起笔就开始写,边喘气手边抖。

许长春的陪伴,给了凌默繁重的学业中一个心灵的栖息地。

正是因为这份少女的情怀,让凌默写作文的时候,灵感不断。

凌默习惯写散文,看书的时候,也喜欢挑着句子优美,情感丰富的文章来读。

议论文在凌默看来,像是八股文一样,为了论证一件事情,而论述。

因此,就算是作文题目规定了要写议论文,凌默也总要让这议论文长得散文模样。

凌默的作文里,曾自诩是一株在崖边经受疾风劲雨的兰草,不经意间遇到了来到山谷采花的少年郎。

群芳从中,清瘦如斯,寡淡如斯。

少年的明月之姿,风中摇曳的衣袂,像极了翩跹缱绻的蝴蝶。

她即使无法生发出一份颜色来,也不由得想要修得一缕清香,能让他有片刻驻足。

凌默腻着许长春的那段日子,蒋晓秋很少过来找许长春。

兴许是学业着实压得人没有片刻喘息,又或许是凌默和许长春的眉目传情,看起来容不下第三个人。

那时为了抑制学生逃课上网的风气,凌默被推荐为教育局指定的网络管理员,发了个硬质胸牌,印着凌默齐耳短发的照片。

陆川周末晚自习过来找许长春,凌默不在的时候,他就坐在凌默的座位上,拿着凌默抽屉里的胸牌翻看。

那段时间的相安无事,凌默生不出多余的气力来,再去为曾经懵懂的青春悸动讨一个结论。

期末做高二的同学通讯录的时候,凌默写了一句“就这样,一辈子。”

“随缘”成了她那时候,对感情唯一的态度。

凌默劳心于学业的日子渐渐淹没了许长春来到身边最初的喜悦,她眼角带笑地痴望着许长春的时光越来越少。

凌默从那时候开始调整了节奏,她决定舍弃掉一些自己认为赘余的作业,比如一些简单重复流于形式的数学作业,把时间用到那些她常常出错的难题上面。

不交作业在那个时候看来是很另类的一个做法,凌默有着很大的压力,被催交,被追问。

这种压力浇灭了她眼里的光,再看许长春时,更多的是眼底深沉,渴望被理解和安慰。

期末考试的气息越来越浓,凌默又回想起一年前,一次考试刷掉一半人的场景。

高二的时光,即将落幕,她想到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又要经历一次分别,不觉地开始焦躁了起来。

许长春似乎也愈来愈少和凌默互动,凌默开始觉得,每一次都是自己主动示好,许长春才有些许回应。

就连换座位,也是凌默提出的,在这之前,许长春主动找凌默,都几乎没有过。

她开始胡思乱想,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永远阳光充满能量,有一颗不怕拒绝的心,追着许长春跑。

若是这一场期末考,凌默和许长春分了班,或者是做不了同桌,会不会曾经的这些美好时光,又变得不真实。

那天,凌默又迟到了,飞奔到教室途中才想起,忘带数学选修课本。

前一天老师预告过今天要讲选修内容,可太多东西要记了,凌默觉得桌子上堆着太多书根本放不下手,抽屉又那么小。

用不到的或者少用到的书,她都搬回宿舍了。

她心里想着,再怎么,还有许长春不是吗?

可真的等到上课铃响起,老师让翻开第几页的时候,凌默连主动开口跟许长春说要分课本的勇气都没了。

许长春虽然给了她守在他身边的机会,可他们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熟得像是自己人。

凌默硬着头皮礼貌地把许长春课本扯过来看了几眼,就把身子坐正了。

那一刻,老师讲着题目,时不时目光和她交汇,凌默眼神给不了什么回应,她根本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

选修课本上的内容完全是新知识,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超前,超出了凌默现有的认知范围。

凌默开始心里胡思乱想了起来,她觉得许长春明明看到了她没有课本,却不主动的把课本稍微往他们中间移一下。

凌默刚刚凑过去看的时候,倾斜的身体都要用手在桌子上辛苦支撑。

她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么排斥许长春。

这个骄傲得有点自私的人,多少的笑容都掩盖不了他孤僻的内心,凌默在他心里,兴许什么都不是吧。

不然此刻,怎么连课本,都没想着要分给她看一下。

蒋晓秋和许长春趴着一起看书的画面又在凌默脑海里浮现,她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心存幻想。

从那以后,即使并排坐着,凌默也没再找过许长春说过一句话,只一个人听课写作业然后回宿舍。

两个人就这样,在沉默和冷落中迎来了暑假。

凌默记得给班主任打电话问成绩的时候,在家门口的水泥路上走着,夏日炎炎。

听到那个帅气的班主任说,你考得没问题的时候,凌默多问了一句“那我同桌呢?”

“他考得不怎么好。”电话那头如是说。

凌默没有再追着问到底是怎样的不好,生怕自己的过分关心被察觉出来。

那时候,凌默有预感即将和许长春要分开,可心里还是倔强地告诉自己,难道这不是自己要的结果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

高三这年,新学期提前了整整一个月,就开始了。

凌默的课室搬到了楼上,根据上学期末的考试成绩,整个年级又重新分了班。

当凌默看到分班名单的时候,心里的小火苗,彻底被泼灭了。

那些和她一起度过难忘的高二时光的人,都不见了,程晶晶、蒋晓秋、陆川和许长春,都在名单上久久找不到。

此刻的心情比一年前更甚,那种对未来没有了期待的无力感,重重地压在凌默的心头。

抬眼再也看不到她眼中阳光的少年郎了,这些曾让她哭让她笑的人,就这样,准备淡出了她的世界。

后来听说,程晶晶、蒋晓秋和陆川,分到了隔壁的优等班,而许长春则到了长廊尽头,和凌默隔着两间教室的次优班。

她心里开始感慨世事无常,不免的为许长春感到可惜。

转而又自责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许长春的冷战,影响了他的情绪,或许他就不会发挥失常。

又或者,正是凌默的任性,让许长春想要逃离,是故意考砸的,为了不再见到凌默。

想到这里,凌默更不想去找许长春了,索性就这样,两不相干,如了许长春的意。

新学期开始后,凌默搬了宿舍,住到了学校最后排的教师楼里。

新宿舍是两房一厅的套间,每个房间里住着四个女生。

凌默和正在读初三的表妹,住在大厅的通道和窗户中间,用窗帘布隔出的一块半封闭空间里。

窗户和一张上下铺垂直拼出的长方体,足够凌默和表妹两人睡觉之余,拾掇出一块读书写字的地方来。

窗户外面,一望无际的水库近在眼前,凌默喜欢听湖面上的风吹过来时,风铃叮铃铃响的声音。

春天的时候,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一片盛开的苦楝,一簇簇白色的花拥成团,细细地点缀着一点点紫,在黑褐色的枝干上摇摆。

从学校饭堂的后门出去,走不远可以从阶梯登上堤坝去散步。

绕水库一圈都是这样的路,有二分之一跑道那么宽,倾斜向外的那一面种着人工铺好的绿色草坪,远远望去,令人赏心悦目。

水库的另一头是凌默毕业的小学,那个只待了半学期,还没来得及熟悉,就已经毕业的校园。

凌默的新班主任是她高二的英语老师,住在凌默宿舍西边连着的楼里,不同楼梯口。

这个身材丰腴,脸蛋精致的英语老师,有着一头黑色微卷的长头发,扎着中低马尾的时候,看起来简直就是《泡沫之夏》中的尹夏沫。

她在凌默高二的时候,是另一个优等班的班主任。

有一次晚自习课间,在走廊遇到凌默,停下来寒暄的时候,忽然把手搭在凌默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凌默没明白,后来才听她说,她当时想,如果凌默能在她负责的班级,一定能更好。

高三开始后,凌默在那个一楼的旧宿舍,还继续住了一个月。

暑假结束,凌默回到宿舍的时候,一场台风刚走。

凌默住的那间车库,是被新改造出来第一次出租的,新刷了银粉漆的铁门,和隔壁布满大面积铁锈的大门相比,看起来崭新许多。

铁门的下方,躺着几件脏兮兮的衣物,衣物和地面之间,还能清晰地看到未干的水渍。

校园里种满了芒果树,宿舍楼附近的枯枝被风吹卷到了路中央,草地上堆满了落叶。

万物处于一种等待清理和复苏的状态。

凌默走进那个低矮的房间,开了灯。

坐在飘了一层微尘的桌子前,收拾了一下心情,就出门吃饭去了。

食堂的菜少得可怜。

全校只有凌默他们的年级开学了,两个食堂,也只开了一个。

凌默走进空荡荡的的食堂,一股积蓄已久的油垢味迎面而来。

存放在座位旁架子上的铁质饭盒,残留的油渍混着灰尘,显得陈旧不堪。

不知是凌默来迟了,还是本来端出供选择的菜就少,三个供菜窗口,只有中间台子上稀稀落落摆着几个方形铁盘,装着热气全无的食物。

让人看起来毫无食欲。

凌默打了饭,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整个食堂的灯只开了一小部分,微弱的光,在阴暗的空间里,显得无精打采。

凌默一个人了无兴致地吃着饭,偶尔抬头看看窗户外面的天空,一种寂寞荒凉感油然而生。

凌默后来去了几次食堂,等到饭卡里的余额用完的时候,就开始到学校外面去吃。

这个有万千愁绪的时候,如果连吃饭都有一团糟心的感受,凌默觉得日子就没办法继续了。

马路对面,学校门口正对着的位置,新开了一间快餐店。

面积占了整整一个一楼,有时遇到下课人多,找个座位都不容易。

凌默把周围逛了一圈,选了那里。

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有一间同学的堂哥新开的小店,味道也还可以,但要多走一两百米的路。

凌默对吃的没有那么高的要求,中午的时间那么的有限,能解决温饱就够了。

凌默选的这家,相比来说距离近一点,菜式也多样,加上生意好,端上来的菜也常常是热的。

那段机械地上课吃饭睡觉的日子,凌默都是一个人。

和人作伴向来不是凌默的风格,独来独往是最省时的。

一个人走路,想快点就跑,想停下来闻一闻花香,就停,不用顾及别人的安排。

所以凌默的女性朋友少得可怜,她从小觉得女孩子出个门磨叽半天,有时候还喜欢把时间花在无意义的对话和事情上。

凌默喜欢直来直去,爱就是爱了,恨也干脆利落。

生命中有那么多的事要做,花时间在学习以外的事情上,尤其是对于学业繁重的高三,凌默觉得不值得。

而对于吃饭这件事,找一个人的座位,往往比找两个人的座位,容易得多。

在学校外面吃饭的日子里,凌默常常在人群中看见陆川。

他似乎住在凌默常常吃饭的餐厅楼上。

许久的没互动,凌默再看到陆川的时候。

大家目光对视,没有了当日蜻蜓一点,漾起层层清波的感觉,更多的是冷静和疏离。

蒋晓秋的宿舍也搬到了校外,她时常“师弟师弟”地喊着陆川,两个人延续了高二的情谊,加上宿舍相隔不远,来往也多了起来。

开学后的一次作文比赛,凌默和蒋晓秋都报了名,后来凌默拿了一等奖,蒋晓秋也得了个三等奖。

两个人一同去领奖品的时候,是印象中的第一次独处。

奖品的设置体现了这只是一场小规模的作文比赛试水,凌默即使拿了一等奖,也不过是得了一本比蒋晓秋稍大一点的硬皮记事本。

散会后走出实验楼,凌默和蒋晓秋在一座刻了字的大石头前面合了影,蒋晓秋站在石头上,从后面环住了凌默的脖子,画面定格了一份青春稚嫩模样。

没有了许长春,凌默和蒋晓秋对于文学的热爱,让两个人惺惺相惜。

升入高三以后,凌默的生活费也多了些,每个星期五十元,用完后再问父亲要。

在生活费这方面,凌默常常不够用,就直接说。

但凌烟每次父亲问起“够吗?”的时候,都说“够用够用”。

然后转头用完了,就叫凌默去要,以至于每次父亲生气骂凌默的时候,都会提起这件事。

“你看,姐姐都不像你这样,经常乱花钱。”

凌默心里委屈,其实除了正常吃饭和偶尔买一本《读者》,生活费真的是紧紧巴巴。

父亲有这样的感觉,也不完全因为中学生活费的问题。

小学的时候,凌默还没寄宿,住在家里。

六点多早早就出门上学了,父母亲还睡着,没人做早餐,常常空着肚子就去上课。

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回,饿得眼前一黑,眼看要晕倒了,吓得那个秃顶驼背的数学老师,跑去楼上四年级门口大喊“谁是凌烟,你妹妹晕倒了。”

听说是凌烟把凌默背回来的,撑着最后一口气,扒了几碗饭后,凌默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

从那以后,每次出门前,凌默都会轻轻地推开父母亲的卧室,小声问,“爸爸,今天有钱吃早餐吗?”

父亲会指着那个九十年代初结婚的时候买的缝纫机,让凌默自己在缝纫机肚子里找。

凌默拿了自己的,都会给凌烟也拿一份。

为了这个,凌默从前犯错误被批评的时候,这事就被拿出来一起说“你看,姐姐都不会来要钱吃早餐。”

到了高三,兴许是凌默太瘦了,父亲担心饮食跟不上,影响学习,就主动给凌默涨了生活费。

三伏天热气熏得凌默头昏脑胀,凌默没有带水杯的习惯,常常丢三落四的,多一件东西在手上,凌默总觉得不安心。

况且那个来去匆匆的时光,装满水的水杯显然更像个累赘。

但每次吃完饭实在是渴得难受,凌默就跑去学校小卖部的冰箱里,拿一瓶冷藏的苹果醋,回到教室走廊上用吸管大口大口吮吸。

凌默后来发现蒋晓秋也喜欢买苹果醋,于是就常常两个人,站在蒋晓秋和凌默教室相近的两个门口之间,喝着醋,聊着天。

凌默一个人的时候,很少去找歌听,一个是没有听歌的设备,另外是下载到自己喜欢的歌渠道有限。

蒋晓秋喝醋的时候,有一次跟凌默推荐了一首黄小琥的《没那么简单》,说着就用手机播放了起来。

她说她喜欢那句“在周末晚上,关上了手机,舒服窝在沙发里。”

凌默听了几遍,没什么感觉,但记住了那首歌。

或许蒋晓秋觉得那首歌有些情感符合自己,但凌默只是想到“我没有红酒,我没有沙发,这场景不适合我。”

在新班级里无心交新朋友的凌默,少有的惬意时光,也不过是找找蒋晓秋了。

在蒋晓秋和凌默相依着喝醋的那段日子,程晶晶开始喜欢找凌默班里的胡梦波玩。

常常两个人下课一起走,上课一起来,凌默猜想大概是她们的宿舍相隔不远吧。

没有住在同一栋楼以后,凌默和程晶晶的交集也少了。

她对程晶晶生活里的那些八卦和日常了解的少之又少。

凌默还是会常常在校外的餐厅遇到陆川,这个曾经差点和她两心相许的人,在凌默眼里,是人群中唯一拥有姓名的人。

两个人似乎也渐渐有了默契,在遇见的时候,四目相对,微微示意,表示友好。

后来有一次吃饭,座位紧张的时候,陆川所在的小四方桌子,恰好没人,凌默也不顾忌什么,直接就坐过去了。

那次近距离相对的一顿饭的时间里,两个人曾经的那些时光不断浮现眼前。

凌默知道自己的心里,还是在乎这个夏夜的星空下,在她无助的时候逗她开心的少年的,

她忽然想和他说说话,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她不知道从何说起,该如何寒暄,许长春所在的那段时间,凌默忽略陆川太久了,她自己都觉得有点难以再面对陆川。

凌默在努力寻找着能让自己有所期待的事,就像曾经故意从许长春面前经过,到外面傻站着一样。

她开始在中午的时候,偶尔跑到校门外流动的水果摊,买雪梨。

出校门右拐,有一个阿姨常年用一辆三轮单车卖水果。

她教凌默,挑雪梨的时候,要看雪梨的屁股,凹得比较厉害的,核一般都比较小。

凌默每次买完雪梨,会让她帮忙削了皮,撒上辣椒盐。

这么吃梨的人,大概只有凌默了,所以那个阿姨每次撒盐的时候,脸上都挂着一种“我懂你”的笑容。

周末无事的时候,蒋晓秋约凌默和陆川一起出来打球。

大雨冲刷后的校道一阵清爽,天空中挂着橘黄色染满暮光的晚霞。

打了一会儿,不知是谁提出,不如去堤坝上走走,那里的风光更好。

在那之前,凌默曾跟着蒋晓秋上过一次陆川的宿舍,在她常去的餐厅五楼。

那一次,在凌默心中有着破冰一样的意义,虽然依然没有和陆川说什么,但这种造访,让两人至少看起来像普通朋友一样。

那天雨后的风,多了一股初秋的凉爽。

从堤坝上平目远眺,四周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们往东边走了很远,残存的乌云在水库的尽头,低低地想要压下来。

回头再看来时的校园,并排着的宿舍楼,显得小了许多。

那天凌默的心情好极了。

在那样的风,那般的晚霞映照下,凌默仿佛所有的烦恼和顾虑,都抛向了脑后。

边跑边跳着,边闹边笑着……

那一次的远足,凌默和陆川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就像是两个人共同守护着同一份秘密,一个故事,忽然之间,成了自己人。

大概是那风景美好得让人难以忘记,而那段风景里刚好有你。

那段时间凌默买了个新的MP4,想用来练习听力,备考提前开始的英语口语考试。

陆川借去用了几天,还回来的时候,里面多了好几首网络土味情歌。

让人听了容易洗脑的,凌默现在已记不清名字。

“爱上你是我的错,失了你失了魂魄……”

听多了,凌默都开启了自动循环。

在课室的时候,陆川偶尔从隔壁班过来,课间出现一下又回去。

有时凌默在走廊里站着,他会忽然站到旁边来。

那时的凌默在想,或许这就是结局了吧,在这场许长春和陆川的青春中。

因此也不再去想,路过的人,会怎么看,许长春会怎么看。

上了高三的陆川,似乎也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学习上。

中午午休时间,很多时候会看到他在教室里学习。

凌默在的时候,他有时会过来一起,做着英语试题,抄着英语答案,比谁的速度更快。

错过了吃饭时间,两个人就去小卖部买一份桶装泡面,凑合着吃。

那天他们写完作业,时间还多,两个人一起去买了甜筒。

回来在走廊上身体前倾,用手肘撑在半人高的围护墙上。

吃完后,凌默拿出纸巾擦拭嘴角的残渣,陆川走过来直接从她手里把纸巾拿了去,自己用了起来。

凌默那一刻愣住了,这种亲密的举动,在那个多个眼神都有事的年纪,显得太不分你我。

陆川一脸明知故犯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凌默不知怎的,心里竟然有点小惊喜。

曾经多少次试探,今天似乎都明明白白了起来。

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高三,凌默觉得应该给自己立个奋斗目标。

她算着自己六百出头的分数,心想着,接下来还有一年,我总要对自己狠点。

当听说清华北大至少要680分才有可能的时候,凌默暗暗地想要去拼一把。

可凌默知道自己的心性,这么遥远的目标,有可能因为看起来太远,过两天就抛诸脑后了。

为了让自己记得,凌默在想,我总要让这个目标有点特殊意义。

所以晚自习的第一节课下课,凌默把陆川叫了出来,说有话对他说。

但她要说的话,太难了,她想跟陆川说“如果我月考不到680分,我就嫁给你。”

陆川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憋了好几分钟,实在说不出来,凌默又跑回去了。

第二节课,凌默花了各种方式给自己鼓气,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再一次把陆川叫出来。

当她满脸通红,低着头把要说的话说出来以后,只见陆川身体往凌默凑近一步,微微曲了下身,问“那你到底是想考680分,还是想嫁给我啊?”

凌默感觉自己要炸了,气血往头上一冲,瞪了陆川一眼,就逃之夭夭了。

陆川的直接,凌默想都没想过,她忽然觉得自己犯错了,整个第三节课,耳根子通红的,熬到了放学。

回到宿舍,凌默觉得,这个问题,只是挑逗吗?还是需要回应,凌默已经错过了一次陆川的告白,她不想再让他的勇敢,受到打击。

于是,凌默在信号不好,实在登不上QQ的情况下,在宿舍用手机,给陆川发了个短信,“我更想嫁给你。”

发完以后,凌默觉得自己也太大胆了。

所幸,陆川没有回短信,凌默心存侥幸地想,大概信号不好,没发出去吧,或者陆川没有看短信的习惯,恰好没看到。

凌默这样想完之后,终于给了自己第二天还能正常去上课的勇气。

没多久,凌默就搬了宿舍。

那几天,陆川买了个新手机,凌默刚好手机坏了要换。

周六晚上,怕待在宿舍无聊,凌默问陆川借了他手机。

陆川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借了。

凌默翻开手机,想登一下QQ,看有什么未读的信息。

但第一次用智能手机,凌默有点生疏,无意中打开了短信页面。

最近的几条信息中,有一句“那你要不要以身相许。”让凌默快速地切出了那个页面。

她没想过翻陆川的手机,没经过同意,查阅别人的私人信息,看起来有点不太尊重。

凌默打开手机的时候,正窝在宿舍的床上,靠着墙,没开灯。

看到那句话后,凌默关掉手机后,顺势侧躺了下来,感觉到心里泄了一股气。

那句短信息在凌默脑海里久久无法抹去,凌默在想,或许,陆川对谁,都这样吧。

曾经凌默觉得自己是那特殊的一个,因此希望能保护好他那份纯真的情感。

可当这一句带着几分暧昧的玩笑话,在陆川手机里出现,还是发给另外一位女孩的时候。

凌默想起了许茹芸的《好听》,那一刻只想“静静,静静,是再也不去理……”

之后的几天,凌默把手机还给陆川以后,不像以前那么积极地回应陆川了。

转眼的国庆假期,得知凌默搬了新宿舍的蒋晓秋,说要来她宿舍吃饭。

凌默用电饭煲煮了两个人的饭,但没想到,蒋晓秋还带了另外一个人一起。

那种可以放在地上,四只腿撑开,用完能收起来的小桌子上,开水烫过的油菜,三三两两地躺着碟子里。

三个人没怎么说话,四周的空气安静得有点尴尬,凌默并不想和许长春再有什么交集,这个她曾经努力过,却发现不可触及的人,她已经决定放弃。

虽然陆川的事在凌默心里的阴霾还未散去,可凌默一点也不想回到许长春的世界。

简单的一顿饭匆匆结束,蒋晓秋和许长春就离去了。

假期结束后,凌默发现,陆川的脸上多了一层冷漠,甚至凌默叫他,也假装没听见。

短信的事,凌默本来希望他能发现她的不开心,没想到等不来关心和解释,反而是这般的脸色。

于是,心更冷了。

她一片真心被丢来丢去,陆川和许长春永远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凌默累了。

她不想陪这些风流的公子哥儿们玩什么情感的游戏,学习已经压得她筋疲力尽,云层中偶尔透出的光,短暂得让人疲惫。

从那以后,凌默没去找过陆川,陆川也没再理过凌默,他们就这样,没有告别,就开始了分离。

有时在走廊里相对而行,凌默会故意把头转向另一边,陆川看到她之后,也自然地把头别向了相反的一侧。

从那以后,凌默进入了近乎自虐的学习状态。

班里的人数刚好是单数,凌默申请了自己坐。

她开始认真审视自己的状态,制定每一科目的复习计划。

新的生物老师是个优雅的女老师,当凌默课后在门口截住她问复习技巧的时候,她大吃一惊。

后来从其他老师那里得知,她回到级组办公室后一直在感慨,“凌默终于要学习了。”

那个时候的凌默,是个除了学习,其他都不管不顾的人。

如果她是一件机器,每晚入睡前,都仿佛看到她满负荷运转,进入故障前,冒着一缕轻烟的画面。

为了错开晚自习前的洗漱高峰,她把洗澡时间改成了,早起后。

清晨一个冷水澡,让人能从睡梦中,瞬间恢复清醒。

两套夏季的校服换着穿,白色的帆布鞋,隔一天洗一次。

入秋后的风,更大了,有时吹得头疼,凌默就把窗户关了。

从水库往凌默的窗户望去,常常能看到晒着的白色鞋子。

而许长春送的那串风铃,凌默挂在了外侧的帘幕上,当做门铃来用。

那段朴实无华的奋斗时光,凌默有时间,就和表妹待着。

这个和凌默长得差不多高,从小“老姐老姐”地喊凌默的丫头,喜欢跟着凌默一起玩。

初三的压力不小于高三,所以姑姑希望她能在和凌默一起住的日子里,学习到一些凌默好的习惯。

但大概长得有点出众的女孩,都难以专心学习。

凌默的这个表妹,是个五官端正,性格爽朗的女孩。

跟着凌默的时候,连凌默班里的男同学都喜欢追着问她联系方式。

平时鬼点子一个接一个,说起学习以外的事情,比凌默知道的都多。

不过她从凌默这,学习的事,倒是没学到什么。

凌默极少在宿舍学习,每晚熬到十点半放学,拿了钥匙就跑,手上连本书的影子都没看到。

有时饿了,到校门外的宵夜档,吃一碗腌粉或者桂圆银耳鸡蛋羹,倒是会给她也带一份。

腌粉里放些豆芽,甜品里放点桂圆,脆而爽,甜而不腻,都是凌默极其喜欢的配方。

隔壁两个房间里的姐姐们,倒是常常熬夜到半夜一两点。

可她大概是在宠爱中长大的,很少有主动吃苦学习的想法。

有那功夫,还不如早早和凌默爬到床上睡觉。

打起呼噜和迷人睡姿,一点都不逊色于不重形象的凌默。

蒋晓秋那时候,不知道是哪根筋没对。

想着要给丫头小子组合,搞一套统一风格的服装。

然后周末就带着程晶晶,拉着凌默去挑衣服。

最后给两个男生各选了一件白衬衫,给三个丫头们挑了一套蓝色及膝的背带裙,里面搭一件白色T恤。

然后周日晚上的时候就约了大家一起穿出来,跑到许长春教室后门吹着风唠嗑。

恰好蒋晓秋在读小学三年级的堂妹放了寒假,过来找她。

这个个子小小,眼睛大大,长的有点黑的小姑娘,剪了一个男孩子的短发。

看到哥哥姐姐们害羞得不敢说话。

但她看到许长春之后,一直小小声和蒋晓秋说,“这个哥哥好帅啊”。

然后就一直跟在许长春身边。

许长春他们去拜访高二的班主任,她也跟着,第二天上课,许长春去课室,她也跟着。

许长春只好给她搬个凳子,让她坐在身边,只跟老师说“这是我妹妹。”

凌默每次看到她张着黑不溜秋的眼睛盯着许长春看的时候,都忍不住打趣许长春,说他连小妹妹都不放过。

那时再相见,凌默和许长春有了一种经历了沧桑之后,好友再相见的释然。

带着淡淡地忧伤,静静地守望。

在不同的时空里,希望你安好,却不再渴望朝彼此走去。

高三后,许长春的宿舍搬到了教学楼后面第二栋楼的二楼,大楼的左侧种有一棵饶有年份的白兰树。

夏秋之间,繁花盛开,一阵风吹过,课室里都能闻得见淡淡的花香。

洁白的花瓣淡雅俊逸,像是轻舒的水袖。

大楼的右侧,长有一排修建整齐的千里香,花期跨越整个夏天。

每当凌默从许长春的宿舍楼下经过,想起他的容颜,都有一种“陌上公子人如玉”的联想。

凌默那个笑起来眼睛眯成细缝的二哥,和许长春住在同一个套间。

自从重新分班以后,二哥和三哥也没有继续留在优等班。

而是到了一楼最右侧,凌默高一的时候,那间课室。

这个夏天给凌默买西瓜,回家爱给凌默带吃的男生,凌默不自觉有一种依赖感。

所以路过他课室,不赶时间的时候,凌默会进去找找他。

二哥周围的同学们,有种让人很自在的相处模式。

班里的几个男生,学校晚会的时候,跳的“太空漫步”让人拍案叫绝。

凌默没有太多朋友,跟在个子高她一个头的二哥身后,旁观着参与男生们的活动,凌默也能感受到一份热闹。

像是圣诞节班级搞Party,凌默也极少在自己班里待着,二哥要是在,她就凑到他们当中当个小透明。

不过不知是凌默过去太高调,还是她记性太差了,总是遇见一些认识她,但她又想不起来的人。

凌默深知,保持安静,看起来会比较容易避免尴尬。

在从教室走到食堂的路上,会经过一片榕树林,低矮的枝干被修剪干净,形成一个天然的绿荫大帐篷。

榕树下几排石凳,围成了一个英语角,英语角中间,是一列报刊展示栏。

凌默跟着二哥去食堂吃饭,一个人走回教室的路上,漫无目的地在报刊栏前闲逛。

在报纸的角落里看到一行新闻,“2011年广东省自主招生开始报名”。

在凌默的认知里,自主招生,不是这座边城里的普通高中,会发生的故事。

那种天之骄子,不会是像凌默这样,除了读死书,什么技能的不会的人。

但她还是让凌烟帮她在网络上找相关资料,抱着一丝侥幸,看自己踮起脚尖,是否有机会被上帝亲吻。

当凌烟告诉她,确有其事,但是要自己进行网络报名的时候,凌默心里想试一试。

但她没去过网吧,那个时候,“泡网吧”是不务正业的一种代名词。

学校严禁大家去网吧,社会上不允许未成年人进网吧,凌默自己又是网吧监督管理员。

但她需要上网,想了很久,凌默决定请许长春帮她。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大概是觉得许长春不会是那个嘲笑她异想天开的人,他的安静,不至于把这件事当做和别人的谈资。

在网吧查看报名网页的时候,凌默用电脑登着QQ和凌烟聊天。

那段时间凌默压力大得内分泌都失调了,心里憋着许多委屈,不能对父母说,不愿对同学说,不想对表妹说。

她觉得他们无法体会她心里的苦闷和坚持,那种想向家里证明,自己不是个累赘,也可以很优秀的倔强,或许只有凌烟能懂。

边聊边哭,凌默看着凌烟发过来的每一个字,那些关心她鼓励她的话,她忽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就像是挨过了漫长的冬天中风雪相逼的勇士,最后却被春风熏红了眼。

凌默泪眼模糊地蜷缩在椅子上,只时不时回复一个“哦”,让凌烟知道她还在看。

也不管旁边许长春在看着,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报完名,凌默和许长春出了网吧,拦了一辆裹着一层军绿色帆布的三轮摩的。

那天的风大得出奇,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凌默只穿了一套排球服,白色的上衣搭配着深蓝色短裤,坐在前方没有遮挡的车上,冷得发抖。

许长春把青绿色校服外套脱了下来,递给凌默的时候,衣服上还带着他的余温。

凌默和许长春并排坐着,头发被风吹得像个张牙舞爪的蛇妖。

她拼命把头发往耳朵上别,希望理清视野,在许长春面前留点形象。

但深秋的风实在是凌厉得有点无情,凌默最后放弃了,只眯着眼睛,看向前方,一言不发。

许长春也只静静地待着,快接近校门口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话。

“凌默,我决定为你守身六年。”

凌默有点诧异,不知道说什么。

为什么是六年,守身是什么意思?

凌默觉得,或许是刚刚自己哭得太厉害,吓到许长春了,这么重要的诺言,许长春大概只是说说而已。

能够在他生命中出现六个月,凌默已经觉得很幸运了,又如何敢奢望在他如此珍贵的青春岁月里,停留六年。

回来以后,凌默按要求开始准备需要邮寄的资料。

她报了清华大学的预报名。

凌默报名的时候,看到那么多院校,眼花缭乱。

在她的认知里,只知道清华和北大,其他院校有什么地位和区别,凌默一点概念都没有。

曾经有位老师在校园里遇到她,问她希望考上哪所院校的时候,凌默一脸茫然。

到后面老师直接说,“可以考中山大学啊。”

凌默心里想,中山大学是什么学校,像是没有听过的普通学校。

而自主招生这件事,凌默本来就认为是不可能成功的事,何不试试天有多高,自己离天有多远。

凌默在准备资料的时候,忽然很感谢过去那个不安分的自己。

因为学生会和学生干部的经历,高二结束后,学校帮凌默争取了一个“省优秀学生干部”的证书。

这个称号,在同年全省的高中部,只有五名。

凌默把自己过去那三年,“化学竞赛省一等奖”、“生物竞赛省一等奖”等奖励,都汇集了一起。

下载填写了报名申请书,按要求,找班主任、年级组长和校长签名盖章。

对于满校园的学生来说,凌默是多么没有存在感的一个,所以当需要找校长的时候,她有点退缩了。

但又不想毁在最后一步,于是便在一个课间,直奔学院楼顶楼的校长办公室。

把申请书一递,讲明了需要盖章签名的来意,就紧张地待在原地等待。

凌默本来觉得校长是很威严的一个存在,但他拿着申请书问凌默是“这是什么”的时候,凌默只说,“我在申请自主招生考试,您签名就对了”。

没想到,他真的签了,凌默拿到签名的申请书走出来的时候,距离她心情忐忑地走进那个门口,不到两分钟。

这么顺利就完成了所有的资料准备,凌默兴高采烈地狂奔着下了楼,笑得感觉整个天空都晴朗了。

把资料寄到北京后,没多久,凌默查看报名结果的时候,发现自己报名成功了。

这意味着,如果大家整个复习的进度是到明年六月份结束,那凌默必须得在二月份来临前,提前复习完,以应对自主招生的笔试。

凌默在高考之外,又多了一件压在心头的事。

在那之后的周末,如无必要,凌默都不回家了,坚持留在学校里学习。

眼看着低年级的同学考完试都放假了,凌默他们还在坚持上课。

那个周末,凌默听母亲说住学校门口对面的表哥,放寒假从广州回来了,让她上阿姨家走走。

那是凌默母亲的妹妹,表哥因成绩好,一直在亲戚中被广为称赞,而他妹妹,凌默的表姐,和凌默同级,在市里读书。

看到凌默来,阿姨很是热情,坚持要留凌默吃饭。

对于阿姨的热情,凌默是见识过的,尤其体现在她熬的汤里。

之前凌默来,喝过一次不知放了多少补药的汤,回去后,半夜里上吐下泻的,惨状非常。

所以这次,凌默特地嘱咐了,不用那么费心,简单的饭菜就好了。

可端上来的时候,还是一锅熬好的鸽子汤。

凌默心里想着,上次喝完汤之后的不良反应,阿姨应该也有耳闻,这次应该有所调整。

盛情之下,也没多想,就把汤也喝了。

没成想,半夜两点多的时候,肚子绞痛得厉害,全身冒冷汗。

表妹看着凌默蜷缩在床上打滚,痛苦呻吟,吓坏了。

可半夜校医室肯定是关门了,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医生,天太黑了,她不敢出去。

慌乱之中,凌默挤出一句“找长春哥哥”。

就虚弱地闭上了眼睛,希望能熬一会儿,疼痛可以过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许长春,大概是那句“我决定为你守身六年”,让凌默觉得他会帮她吧。

后来听说许长春半夜来了,在门口递了药进来,看凌默吃完后平安睡了,才回去的。

在那以后,凌默校园里再遇见许长春,心里觉得亲近了几分。

这个在她需要的时候,像天使一样降临的人,给了凌默一份安全感。

有时凌默下午吃完饭回到宿舍,从窗户望出去的时候,隐约看到一个身形很像许长春的人,在堤坝上走着。

她觉得自己真可笑,她到底把许长春想象成多么痴情的人了,会这样远远地站在她的窗外守望。

凌默努力让自己不去多想,继续一个人忙碌地在校园里穿梭着。

凌烟从广州放假回来,周末过来看凌默的时候,带她和表妹去校门外各买了一套睡衣。

凌默的是浅蓝色未及膝的连衣裙,带着粉白色细格子的帽子,胸前一个小兜,和帽子一种纹样。

周日那天凌默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又怕错过饭点,就穿了睡衣,用帽子盖住湿漉漉的头发,穿上拖鞋就拿着饭盒出门去了。

盛饭的小哥哥,看着凌默一身滑稽的打扮,笑着跟凌默打招呼“来吃饭啊”。

凌默“嗯”的一声,就跑掉了。

谁知从那以后,小哥哥先是给凌默加了米饭的分量,到后面直接就不收钱了。

有时凌默吃着饭,抬头的瞬间,还能看到小哥哥在看着她。

凌默心里本来很感激他的关照,但这份过度的关注,给了凌默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后来找位置的时候,都尽量坐到小哥哥看不到的位置,也再也没有穿过那件睡衣短裙出门乱跑了。

凌默有几次吃完饭,回宿舍的路上,会在楼下那栋楼的拐角处,和许长春偶遇。

每次许长春看到她,会腼腆地笑一笑。

凌默也说不出那种感觉,这种笑,暖如春风,让她无力抵抗。

但她更好奇的是,许长春回宿舍的路,这并不是最近的一条。

凌默却能常常遇见他,难道是为了偶遇她故意绕道的吗?

想到这里,凌默摇了摇头,心里想,“你又自作多情了”。

直到有一次,在食堂吃饭,凌默一个人坐在男生比较多的区域,许长春打了饭,直接就坐到她的对面来。

这种诉诸于众的主动靠近,才让凌默又多信了几分。

后来,凌默在食堂看到他一个人坐着的时候,也会主动坐过去。

有次吃饭之余,为了创造话题,凌默和许长春聊起盛饭的小哥哥,许长春回了句“他是瞎了吗”?

凌默感觉她和许长春之间,安静地待着的时候,就像一盏清茶,飘着香,却淡得极致。

说起话来,又容易话不投机半句多。再一起吃饭的时候,凌默都尽量安静不说话了,努力不去打破这种美好。

那时为了偶尔周末的时候在宿舍加餐,凌默的宿舍专门买了两只大碗,煮一碗面,刚好能盛下。

那是两只青底蓝色纹样的宽口瓷碗,凌默后来发现,面不常煮,用来泡茶,倒是不错的。

尤其是放一朵菊花,那每一瓣花在水里轻轻舒展,像是在枝头绽放一样,美得让人不忍喝上一口。

淡黄色的清浅茶汤,在无数个凌默独自学习的晚上,伴着轻风,抚慰着她那孤寂的灵魂。

那时刚好毕业了的优秀学长们回来进行招生宣传和学习经验交流。

凌默听着坐着几百人的大会议室里,讲台上,一位学姐讲到最后,煽情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最怀念高三的时光了,真想回到那个时候……”。

凌默心里在暗暗骂道,“你再来体验一次试试,这差点要了人命的高三,我是再也不想重来了”。

起来提问的人里,有蒋晓秋,“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凌默觉得这都是什么奇怪问题,她累得恨不得见到床就躺下,她竟然在烦恼睡不着。

一个状元师兄,说起他当年,为了学习,大年三十都不回家。

凌默听着,觉得自己的勤奋,还是不够。

那个让人绝望而又不能放弃的阶段,凌默唯一的信念是,“我多付出一分,老天总会多回报我一分吧”。

因此心里开始想向那位师兄靠齐,尽可能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去投入到学习中去。

到了高三都放假了,临近春节,凌默也不想回家。

坚持一个人待在宿舍里读书,虽然能集中精力的时间也不多,但这种状态,让她更安心。

期末后半段,有时许长春会来凌默宿舍,陪她学习。

周日晚上,表妹回家后,那片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安静地坐在小桌子两端,碗里跑着凌默最爱的菊花茶,听着卡洛儿的女声哼唱。

那是许长春帮她下载的,用凌默的MP4。

每次许长春周末去网吧,都会问凌默要了MP4,下载好一些轻柔的歌曲,像董贞的《相思引》等。

凌默最喜欢的,是没什么歌词的卡洛儿,学习的时候听起来不容易分神劳累。

《假如爱有天意》、《斯卡布罗集市》等,让人听了不自觉也多情了起来。

特别是许长春在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千万句话,通过这句句哼唱,都融化在了周围的空气里,细腻而悠长。

凌默的宿舍,除了一张上下铺的床,表妹住上面,凌默住下面。

另外还用毯子铺了一块地方出来,方便席地而坐,摆上小桌子,就可以看书写字。

到后来,凌默索性就直接睡在地上的毯子上了。

床上就用来堆放书籍了,课本、试卷、习题册分门别类放着,方便查找。

许长春在凌默宿舍看书,累了会顺势躺下,在毯子上眯上眼。

凌默第一次看他躺下的时候,觉得气氛暧昧极了。

这个一身白衣的少年,不顾着凌默在,往后一躺,让凌默不知如何是好。

她悄悄地看了一会儿他的俊秀的脸,怕地板太凉,又给他找了件被子盖上。

那段月经失调的日子,凌默和母亲说了后,父亲和母亲带凌默去诊所打过一两次针。

凌默后来从凌烟那里得知,父亲在吃饭的时候曾说起,觉得凌默在学校是不是和男生乱搞男女关系,影响了身体。

放假还没回家的凌默,在电话里听到凌烟讲完,哭了一下午,直到声嘶力竭。

她从小身体不好,父母没有过问,关心过,如今成年了,担心对身体有不好的影响,希望能被关心和重视。

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猜疑,她觉得自己崩溃了。

高压下的她,本来就脆弱不堪,如今连支撑着她的,对父母的责任,在这样的情形下,也荡然无存了。

她开始在心里筑起了一道墙,关起了一个无情的自我。

那个默默陪伴着她的男孩,是唯一能靠近的人。

腊月二十八的那天,在电话中劝凌默回家无果的父母,来到了凌默的住宿。

凌默看着他们,表达了自己希望能在学校学习的想法。

母亲却开始了从小那副控制欲极强的腔调,“我叫你现在就回去,回家里学”。

本来打算服软的凌默,看到这种态度,更倔强了,憋着一口气,一直不说话。

到后面,母亲干脆开始耍起了无赖,涨红了脸,“你不回去,我就把家里烧了”。

父亲只沉着脸,什么也不说。

凌默被逼急了,拿起了一把水果刀,哭着对母亲说,“我心里既然想什么,你不想知道,只要我事事听你的,我做不到,那不如我把这条命,还给你”。

在父母的威严下,她什么也做不了,可凌默是多么倔的一个人,她不甘于向命运屈服,如果争取的途径都被堵住了,用命来搏一搏,也没什么了。

看到凌默这样,父亲留下了眼泪,过来抱着凌默,哄着她,听着她哭着心里的苦。

凌默想让他们知道,自己今天拼了命去努力,不过是希望能改变人生,将来可以强大到可以保护她爱的人,为什么都不懂她,要来逼她。

最后是凌默妥协了,回到了家。

整个春节,凌默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说话,眼里的泪,轻轻一碰触,就往下掉。

中间表妹过来找凌默,进来没几分钟,就被母亲叫了出去,只说“不要影响你表姐学习”。

抑郁了近半个月后,凌默开学回到学校,变得更寡言少语了。

有时心里实在难受,就走到许长春教室门口站着,看到凌默来,教室里的人都会喊许长春。

许长春只要回头一看到凌默,鞋子都不穿,就跑出来了。

然后凌默什么也不说,看了他十几秒,笑一笑,跟他说“没事,就来看一下你”,就又回去了。

凌默会在那十几秒里,眼里诉说着,仿佛许长春看到了,就能懂得她想说的话一样。

她总是用着尽可能少的字眼,和许长春对话,如果不用说,他就懂,凌默就不说,如果一个字,他能懂,凌默不会说两个字。

她觉得自己连用来表达的能量,都少得可怜了。

班主任似乎看到凌默这种状态,反而更满意了。

过去那半年,她观察着凌默每一次的考试状态,对应着成绩,记在本子上。

后来听她说,她发现凌默感冒得焉焉的时候,状态最好,做题的错误率最低。

她总结是,凌默的思维跳跃性太强,兴奋,容易让凌默粗心大意。

自从凌默听到这个判断,也渐渐地接受了自己的沉默,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的安静,如果是有用的,凌默想,那就保持下去。

入春后的天气,一天一个样,凌默有时早上出门天气还是暖洋洋的,晚上寒风又吹起来了。

那天凌默只穿了一件夏季的短袖校服,到了傍晚冷得实在受不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就跑到了许长春教室。

那时他坐在第一组靠窗的位置,凌默往许长春窗边一站,全身发抖地看着他,说了一句“冷”。

许长春就从抽屉里给她递了一件冬季的校服外套,凌默拿过来穿上后,看着他身上也有一件,便好奇地问“你怎么带了两件”?

“万一某人要呢”,许长春腼腆地笑着说。

虽然这更像是个巧合,但凌默听到许长春的回答,心里还是涌出一股暖意。

那个小得凌默多放一支笔都觉得挤的抽屉,许长春塞了一件外套,凌默感受着身上的温暖,眼里流出了一份谢意。

凌默以前每次穿自己的校服的时候,都很烦恼白色的袖子在桌子上沾了污渍,特别难洗,用刷子怎么洗都洗不白。

想着过两天要把衣服还给许长春,凌默穿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还尽可能地把袖子卷起来。

等到凌默把衣服洗干净,去还的时候,许长春说,“你穿着,不用着急还”。

凌默说,“我不要,我怕穿脏了洗不到原先那么白”。

许长春直接说,“没事,穿脏了就拿给我”。

凌默每次出门,天气只要暖点都不想穿外套,实在是校服外套白色的袖子洗起来太费劲。

听到许长春这么说,她不敢相信,睁着眼睛问,“真的?”

许长春带着慈母般的眼神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只要天气不热,凌默都没离开过那件校服外套,除了脏了扔回去给许长春。

凌默一直觉得很神奇,当天晚上给许长春的衣服,第二天早上,他就能干净得像新的一样,重新交给凌默,还带着清新的香味。

以至于凌默觉得,许长春肯定是有好几件同样的新衣服。

那段时间,为了报答许长春的“校服之恩”,也为了给自己一个早起的理由,凌默每次早读前,不到六点就到校外吃早餐。

回来的时候,就给许长春带一杯热的豆浆,在他来到教室前,放好在他的窗台。

凌默特别喜欢校门外斜对面,挨着市场的那家餐厅的河粉,香浓的老火汤,加点瘦肉,撒上葱花,美味得不得了。

每次吃的时候,凌默都喜欢洒些胡椒粉,温热的汤里带点辣,尤其是天冷的时候,喝起来简直是一种享受。

隔壁的肠粉,薄而嫩,倒上酱汁,浓而不咸,稍带点甜,也是不错的选择。

吃的时候,在肠粉中舀上几勺炒熟的花生研磨成的粉,入口有花生的浓香,嫩滑而带着一层沙沙的质感,口感非常有层次。

对于凌默来说,出校门口左拐如果能出现那个卖蒸糕的阿姨,简直是惊喜。

圆形大铁盘里,米黄色的蒸糕用刀子切成平行四方体,放在碗中,倒上特制的酱料和香油,让人吃完一直念念不忘。

那酱料是凌默这么多年,吃过最好吃的调料。

其中清晰可见虾米、香葱等佐料,口感奇妙,凌默曾试过自己炮制,却始终不得其精华。

每次跑着到早餐店,凌默都争分夺秒地把早餐吃完,就提着豆浆回来了,争取赶在大家到课室之前,把给许长春的豆浆放好。

曾经最后一个到课室,常常被罚搞卫生的人,为了一杯豆浆,真的做到了早起,这让凌默都不由得佩服起自己来。

可那又怎样,自从和陆川开始冷战以来,凌默常常做噩梦,醒来后只能对着空气无助地问自己,“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不理我,要离我而去。”

凌默害怕自己想要对一个人好,把心交出去那刻,意味着,从此悲伤喜乐都由人了。

许长春默默地收着豆浆,围绕二人的议论也变得越来越多。

凌默偶尔会听到周边的人传回来,说凌默在追许长春,还有些人说,凌默脚踏两只船。

她觉得可笑极了,一点反驳的想法都没有,对于那个时候的凌默,这些是与不是,已经没有了意义。

二月份终于还是来了,凌默和老师请了假,一个人赴广州参加自主招生的笔试。

大巴车凌晨五点钟到了广州省客运站,还未进站,司机就让大家全部下了车。

凌默给凌烟打电话,对方已关机。

那是凌默第一次离开小县城,出发时跟凌烟说了时间,希望她来接。

但当到了,凌默打不通电话,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外面,不知何去何从。

命运总是喜欢捉弄这个不经世事的年轻人,将她置于一个又一个无助的境地。

给父亲打了电话,凌默在天桥上,找了个角落站着等凌烟的来电。

直到六点多,凌烟醒来,电话里说,睡觉把手机关了,没听到电话,现在马上出发,让凌默等等。

那是凌默心里第一次,这么明确地反感睡觉关机的行为。

凌默永远不会为了一个不被打扰的好梦,而让她牵挂的,牵挂她的人,在需要的时候,找不到她。

如果那天深夜,许长春的手机也关机了,或许凌默和他,这辈子就只是普通朋友了。

见到凌烟后,凌默去了她宿舍简单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便在凌烟的陪同下,到了广州六中,自主招生的联考点。

那天下着小雨,一个穿着校服,丰神俊朗的志愿者,用雨伞把凌默接进了考场。

凌默看着这些皮肤白皙,身材普遍比凌默学校的男生高出许多的志愿者,仿佛遇见了明月一般,隐没了来时还带着的一丝傲气。

在这个她未曾遇见的世界,很多人的优秀,不只是学习,甚至外貌涵养等,都是凌默他们未能比齐的。

凌默不由得为那座小城里艰苦拼搏的同龄人感到悲伤。

他们或许永远都不知道,即使拼尽全力,有些高度,他们这辈子可能都达不到。

更不必说,那些在应该奋斗的年纪,甚至连应该奋斗都不知的人,将会面对怎样的未来。

在门口签到候考的时候,一个陪孩子过来考试的家长,主动过来和凌默搭讪。

“你报了哪个学校呀?”

“清华大学,你也是吗?”

“我孩子清华没报上,这次过来考上海交大的。”

凌默在看到报名成功的那一刻,心里在想,原来只要报名,都能成功呀。

但听到旁边那位阿姨如是说,心中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本来觉得自己会是现场最差的那一个,得命运眷顾,可以来见识一下。

但当发现自己得到的,却也是别人想要却得不到的。

那株自惭形秽,弯下了腰的兰草,缓缓抬起了头,开始打量自身有何不同。

那次的考试总共四个科目,英语、语文、数学和自然科学。

分上午和下午两场,英语和语文一起,数学和自然科学一起。

凌默带着凌烟买的一瓶水,就进了考场,为了避免上厕所,考完出来的时候,水还是完好的。

上午考的英语和语文,一起发的卷子,英语试卷先收。

到了最后做语文试题的时候,凌默觉得从没有见过这么难的卷子。

题量太多,文言文根本看不懂,到最后时间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凌默的作文还没开始写。

她简直要疯掉了,在最后的五分钟里,边构思,边书写,不管字体是否整洁。

当凌默用着最快的写字速度,笔未离卷,一笔把八百字写完的时候,手发抖得快要抽筋了。

交了卷,走出考场的时候,凌默舒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

旁边两个男生有说有笑地从她身边经过,“我刚刚语文提前做完了,还有半个小时,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凌默听罢,心里五味杂陈,她的右手刚刚因过于紧张,还在微微发抖。

这是什么样的差距,她竭尽全力都做不到的事,在别人看来,如此的轻易。

下午的数学和自然科学,更让凌默觉得天外有天了。

许多题目涉及的知识点,她见都没见过,大部分题目读起来都似懂非懂的,答案完全是凭感觉在写。

可让人崩溃的是,中间收数学卷子的时候,凌默才发现自己写错了答题卡。

数学和自然科学的答题卡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自然科学多了一道题。

收卷的那一刻,凌默只来得及在数学卷子上写了个名字,就被老师收走了。

后半场的考试里,凌默把写满了数学答案的答题卡,一个个划掉,在空白处,补上自然科学的答案。

走出考场的时候,凌默对着凌烟无奈地笑了笑,告诉她,没戏了。

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那是班主任的弟弟,凌默初一的同班同学。

凌默记得初三的时候,经常听到班主任在教学楼楼下,喊他回去吃饭,这是凌默见过最勤奋的人,废寝忘食到需要家长来催。

最后他如愿以偿,进了市里最好的高中,那个凌默向往,却又拿不到入场券的地方。

高考结束后,听说他考上了清华,这是凌默现实生活中,唯一能接触到的,离她梦想最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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