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拂过，吹散希绮莉丝的金发，给她的沉静的气质，添了一丝鲜活生动。

值夜的年轻水手看痴了，被身边的老水手一巴掌扇在后脑勺。光看见人家现在美，没看见人家杀人的时候也这么美。年轻水手揉着后脑勺，老老实实的移开视线。人家是魔术使，他只有尊敬的份，没有倾慕的份。

希绮莉丝拢了拢长发，走向船舷边上的绪沐。

绪沐身上星光纱衣随风消散，他睁眼看向希绮莉丝，露出笑容，问道：“怎么没休息？”

希绮莉丝摇摇头，没说什么，驻足在绪沐身边，扶着船舷，望着远处大海。

“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绪沐这么想着，闭上眼休息。

“绪沐，你……”希绮莉丝的话语有些迟疑。

“嗯？”绪沐睁开眼，看着希绮莉丝的背影，铺散的微卷金发在星光下泛着光泽。

“谢谢你的星光。”她这么说着，一抹流光在指尖飞舞。

“不客气不客气，是星光选择了你。”

“谢谢你的星光。”

“……”绪沐无奈，行吧，那就不客套了。

“谢谢。”希绮莉丝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绪沐一头雾水，小姐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绪沐猜测可能和她的教派有关，但绪沐对十字教会并不了解，对希绮莉丝所在的派别——长老教会，只晓得是苏克兰洛的国教，其他知之甚少。也就无从知晓希绮莉丝可能想要开口的事情。

长老会的教制就如这个名字一般，是由长老和牧师为主体。

安灵府的怀特长老属于教区长老，也兼任牧师，由教区内信徒推举而出。长老的职责是维安求稳，牧师的职责是传经与管理教区人事

长老会的最高权力掌握在最高议会十二位长老和五位牧师手中，统领全国教务。议会长老负责在社会上维护道德，稳定秩序。议会牧师的职责是传播主的光辉与管理全国教堂人员。

十二位议会长老每年都要在所有信徒中推举一次，而议会牧师则由十二位长老推举。

长老会作为十字教会的一支派系，有着其独特的教义。

“人生而有罪，且永恒无法得到救赎。但是，主为了彰显他的荣耀与伟大，予以世上每个人判决。此判决无可更改，无可忤逆。依据判决，受永罚者为‘弃民’，可得救赎者为‘选民’。”

“之后圣子降世受难，承担选民的罪孽，使选民得到救赎。”

“选民得到了主的恩赐，因为这恩赐而信奉主，成为义人。”

“人皆有罪，因圣子的救赎而白白称义。主的圣子，圣子的血，人的信仰，三者一齐显明主的义。在此世显明主的义，也使信仰主的人称为义。”

“选民只要信仰主，就得到救赎，就被称为义，就是义人。”

“这是主的恩赐。”

希绮莉丝的话语阐述着长老会的教义。

“那你们的选民还真是幸运。”绪沐乐呵呵地道。

“判决，属于主。信仰，属于人。人不能质问主，唯有信仰，并验证。”

“验证什么？要花多久？”

“此身为选民。得到救赎为止。”

“敢情你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选民。”绪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选民待遇说得那么好，结果是个抽奖，抽完了还要花不知道多久去验证这个奖到底中没中。

“这是人对自己的负责，不可堕落，以拒绝恩赐。”

绪沐听明白了。类比一下就是，给你发抽奖券，要信教才能让抽奖券生效。信教了之后可能还要花一辈子去验证这个奖中没中，验证到什么时候呢？到你发现自己中奖为止。

虽然这个叫做“救赎”的大奖很诱人，但是绪沐还是闻到一股子不靠谱的味道。

“那你加油，成为……应该叫，验证自己是一个选民。”绪沐送上真挚的祝福。

“我即选民。”希绮莉丝回望绪沐，金色的发丝扬起，拂在她脸上。

“你也……很有可能是选民。”希绮莉丝把越歆麟的话语压在心底。她不是不信，只是比起可能的所谓“严重后果”，选民的事情更加重要。

一位玄黄血脉的选民，难道是主降予这片大地的福音？可圣子早已降世救赎世人，绪沐如果是福音，最大的可能就是某位天使。

他的光，纯粹，明亮，炽热仿佛太阳。他的战斗杀伐果断，除恶务尽……希绮莉丝无法不联想到那位大君，天使长，炽天使，主的战士——米迦勒。

都只是猜测。希绮莉丝这样告诉自己。

血脉之间的差异和对立是一个无法避开的问题，她不能贸然判断，甚至不能将她的猜测上报给最高议会。一旦上报，无论如何，最高议会将派人来验证绪沐的身份。如果绪沐不是选民，那还好。如果绪沐真的是选民，希绮莉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希绮莉丝此时突然有种感觉，越歆麟说的后果，不是绪沐被确认为选民的后果。而是牵扯到更多的，更深层次的，更惊人的……一些绪沐身上存在的秘密。

绪沐揉了揉眼睛，他还有些困意。

“严格说起来，我可是异教徒，所以你的感觉一定是错的。”

“我是玄黄血脉，我有我的信仰。”

“所以别多想。”

希绮莉丝听得出绪沐的拒绝。她悄然叹息。

“你说的对。我被贪婪迷住了心。”

“如果有一位大周选民的支持，我就可以成为议会长老，然后将大周和……”希绮莉丝没有再说下去，她沉默着，抬头仰望星河。

绪沐闭上了眼，睡去，没有再管希绮莉丝的的想法。

利益所在之处，希望她自己能想得开。

一夜过去，绪沐在日出之时醒来。

这里是南方，秋天没什么凉意，不像安灵府四季分明，这时候天气就凉了。

越歆麟把早餐带给了绪沐，面包加清水。好在是奶油面包，还算香甜。

“今晚就能到你老家怀阳府了。”越歆麟道。

“嗯，不晓得那里现在什么样子。”绪沐咽下面包，饮尽杯中清水。

越歆麟接过陶瓷杯，魔力化为流水清洗了一下，然后收进行李包裹中。这可是官窑货瓷器，天都府皇宫御用品，好不容易才弄来几只。

希绮莉丝大概是昨晚话说得太多，今天保持着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没开过口。

“你惹她生气了？”越歆麟和绪沐咬耳朵。

绪沐一脸无辜，“我没有呀。”

“不对，肯定有，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

“就是昨晚……这样那样。”绪沐无奈地大概复述了一下昨晚交谈的内容。

越歆麟瞥了眼望海的希绮莉丝，捏住绪沐的脸道：“你就把人家放一边自己睡着了？”

“她在那儿沉思，我打搅人家干嘛。”

“万一她就是想要你和她说说话，劝劝她呢？”

“别闹了。涉及到别人自身的利益，我插什么话。别想着把我弄成那什么选民就行。”

越歆麟突然在绪沐脸上轻啄一下，笑嘻嘻的揉着绪沐脸，“真聪明，就该这样。”

绪沐不屑地一扯嘴角，“还用你说。”

“是是是。”越歆麟点着头，把绪沐脸颊揉歪了。

希绮莉丝听着这两人对话，突然觉得有些累。她纠结着想了一夜，好不容易下定主意，不再关注绪沐可能的“选民”身份。这两人倒是不用考虑什么，只想着拒绝自己就行。

现在非常怀疑，如果自己坚持把绪沐的选民可能性上报最高议会的话，会不会被这两个人给抛尸大海。

绪沐这个人喜欢简单直白，看不出什么心机。性情随和却杀伐果断，散漫但有实力，相处起来感觉不错。

越歆麟这个人知晓的事情太多，但性情与行事还算坦荡磊落，除了有些变幻无常，也是个比较好说话的人。

那我自己呢……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

希绮莉丝又陷入了深思。

在越歆麟和绪沐的闲谈中，商船随风而下，驶向怀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