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杰失笑。这两人都是什么跟什么呀!难为他们还能说得这么热闹。
姜桐朝赵世杰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找个地方坐,便又转头看台上,跟着大呼道:“好!丑角出场了!我最爱看丑角了。”
老祖宗又反驳道:“你看他笑成那样,怎么会愁呢?”
姜桐做了个鬼脸,揶揄道:“你最没愁!”
老祖宗又道:“没仇,没仇!你是我赵家的人,哪里能有仇呢?”
赵世杰看着姜桐的侧脸,心道,这么个人,怎么自家宅子就容不下他呢?
“五弟,你在这里缺什么不缺?若有需要,我给你送了来。”
姜桐摆摆手:“不缺,不缺!就缺个喝酒的。这老祖宗如今喝不得酒,其他人又不敢同我喝,你今儿来正好陪我喝几杯。”忽然又道,“不成,回头再弄个什么中毒的事情,我就得去陪阿奇了。他现在呆的地方,可不如老祖宗府里自在。”
赵世杰一阵尴尬,过了半天道:“我信五弟的。”
姜桐转脸看他,直盯得他不自在的去摸衣领子,这才认真道:“我也信你。”说完又和老祖宗去东拉西扯,过了会儿又状似随意地对赵世杰道,“今儿留下来陪我喝酒吧,我知道老祖宗府里的好酒藏哪儿了。”
赵世杰遂欣然留下,陪着姜桐欢饮了一回。
此后,赵世杰便抽空来老祖宗府中露个脸儿,少不得陪姜桐聊上一会儿,喝上几杯。也从同餐共食中多少看出点姜桐的饮食好恶,时不时拎些合他口味的下酒菜来。见着姜桐大呼小叫,眉开眼笑地发出惊喜之声,赵世杰也由内而外地笑得十分开怀。便是有时候实在时间有限,他也至少会陪着一老一少看上一小会儿戏,听上一小段曲儿,或是陪着他们两个东拉西扯说笑几句。兄弟二人对赵家之事,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避而不谈,只聊彼此喜好的趣事,一如那日出事前在花树下把酒言欢般融洽。
如此过了数日,这一日,赵世杰整天都不曾出现,直到傍晚时分才来看姜桐。见了姜桐,坐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提议道:“五弟,出去走走可好?”
姜桐当即雀跃,欣然点头道:“好哇,好哇!本公子闷得都快发霉了。反正是你找我出去的,算不得我私自外出,逃避圈禁。”又对老祖宗道,“你记得作证哦,可不是我要出去的。到时候要是有谁来找我的碴儿,老祖宗可不能不管。”
老祖宗眨眨混沌难开的眼睛道:“这个季节哪里来的梅子?柿子怕也没有了吧。哦,柿饼好像家里有,你叫桂嫂拿给你吃。不能多吃了,会闹肚子的。全金的套臂我家没有,你要喜欢,改天让人给你打一个。要喝茶,桌上不就有吗,还找?你小小的年纪,眼神倒不抵我了。”
姜桐朝赵世杰吁了一口气,看看左右没有其他人,扯过老祖宗的耳朵喊道:“我说我要出去一会儿,您老不必等我吃晚饭了!”
“哦,出去呀,好好好!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曾聋了。”老祖宗摸摸耳朵,不满道,又转头朝外喊人,“人呐?都哪儿去啦!五少爷要出去,跟着些!别叫他在外贪嘴,吃坏了肠胃!衣裳也给带两件,早晚凉的。”
姜桐拍拍老人家的手,不再多话,免得又扯出一堆不相干的。也不理后头领命伺候的人,径自随赵世杰出了老祖宗的府邸。
赵世杰带着姜桐一路不疾不徐地边走边聊,多数时候是姜桐叽里呱啦的讲,赵世杰偶尔应上一句。不多时,两人便到了一处崖上。站在崖顶吹了片刻的风,姜桐忽然打了喷嚏,笑道:“高处不胜寒呐!站在下头时,总觉得登高必能望远。好不容易爬上来了,入眼景致果然有些不同。不过”揉揉鼻子道,“也要受得了这迎头风才行。”
赵世杰只是默然不语地径自出神,有些心不在焉。
姜桐在崖上踱了两步,勾着头颈朝崖底看了看,然后淘气地对着远空飞过的苍鹰学了几声鸟叫。那苍鹰盘旋着回应了两声,然后振翅远去。一人一鹰的叫唤,惹得山中雀儿也啾啾地跟着凑了会儿热闹。姜桐见赵世杰不知在发什么呆,诡异一笑,自语道:“我娘是不是就从这儿摔下去的?”
赵世杰的身子几不可见地轻轻一颤,抬眉问姜桐道:“五弟,你最喜欢什么?”
姜桐笑道:“商贾之人,铜臭满身,我自然最喜欢银子啦!”
赵世杰听了又低头想了会儿心思,再问道:“那你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呃?”姜桐没料到他忽然问这个,挠挠头,心道,把那臭丫头娶回家算不算?寻思,这样的私事不太好开口啊,遂笑道,“本公子胸无大志,只要一生安好足矣。”
“一生安好,一生安好”赵世杰轻声重复着姜桐的话,忽然抬头走近姜桐,面色复杂地急急说道,“这个心愿我怕是不能满足五弟了,不过,我会多烧些钱给你的。”说话间,两手捉住姜桐双肩,脚下对准他的足踝使劲,将他往身后的悬崖逼退。话音未落,姜桐已被他推下崖去。
后头远远跟着的人见了这突发异状,尖叫着纷乱扑到崖边,哪里还有姜桐的影子?
“不好啦!二少爷杀人啦!二少爷杀了五少爷啦!”
赵世杰听了众人的惊叫,猛然回神,失态叫嚷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边叫边转身往回跑,不一会儿功夫便没了踪影。
后头的仆人紧赶慢赶也不曾撵上。
山风吹过崖顶,空落落的一片,崖下是湍急河水,卷着尘埃往岁月指引的方向滚滚而去。
姜桐被赵世杰推落崖下,老祖宗府里跟来的一众下人亲眼目睹后,从震惊中好不容易回了魂,一路去追赶赵世杰。无奈几个仆妇不得他那少壮之人的脚力,紧赶慢赶却还是叫他三两下跑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