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然峰入夜之后,万籁俱寂。
凉亭之中,李存心有事来找石中剑商议,是关于他一个名叫虞夜阑的嫡传弟子的。
如今高、贾二位客卿投敌之事在前,掌律堂一脉弟子费戊暴露谍子身份在后,宗门内因此被弄得是人人自危,就怕哪个与你朝夕相处的同伴某一天突然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看着石中剑脸上那道鲜红的巴掌印,李存心原本忧虑的心思也轻松了几分,他取出一张信纸,对石中剑说道:“这是从夜阑房里搜出来的东西,当然这只是拓本,原物放在祖师堂那里,信上面说得是让收信人三日后打开头山门禁制,里应外合一举剿灭姑苏剑池,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虞夜阑,李文心最疼爱的嫡传弟子,六境女子修士,因长相貌美非凡,被东胜神洲一众修士称为“剑池小清秋”。
石中剑看也不看那信:“栽赃。”
李文心苦笑:“你以为老朽不知道?”
石中剑最后还是接过那张信纸:“是谁发现的?”
“这就是最难办的,是陆老狗的嫡传董清秋。”李文心回道。
“大小两清秋,陆李两老狗,易结不易解啊。”石中剑调侃道。
东胜神洲修真界内,有人编纂了一部红袖谱,专门评选一洲境内最美山上仙子共二十四人,每二十年一评,无关境界、年龄、身份、地位,只看颜值。
上一届红袖谱评选已是十九年前的事情了,其中姑苏剑池就有两人上榜,分别是大小两清秋,大清秋掌律堂一脉嫡传董清秋,小清秋授业堂一脉嫡传虞夜阑。
其实光从名号就可以看出,比起虞夜阑,董清秋更加名副其实,而且她也摘得了红袖谱榜眼的名头,一洲境内第二美的仙子,可想而知,她的身后会有多少男性追随者。
李存心拍桌骂道:“臭小子,你骂陆老狗就算了,怎么连带着老朽也骂?你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叔?”
石中剑轻笑一声,不以为意:“那十万三千本儒家典籍?”
李存心脸色一变,立马给石中剑倒了杯茶:“好师侄,师叔也是个低调的人,一向不喜欢与人吹捧自己藏书颇丰,这件事情你我知道就行了。而且话又说回来,夜阑这孩子最是崇拜你,哪怕是那件事之后,她也一直拿你当她的大英雄,老朽弟子不多,夜阑我更是拿她当亲孙女看待,所以这次事情你一定要出手帮忙,不然老朽今天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石中剑无奈道:“关于这件事,师侄我是真的爱莫能助,而且师叔你也知道我的软肋,遇上女人我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为何非得找我帮忙?”
李存心把声音压低,贴在石中剑耳边说道:“谁不知道那董清秋对你也有意思,你去她面前说两句好话,这事儿不是结了吗?”
石中剑不知道跟谁学的,翻了个白眼,说了一句慢走不送,便御剑离开了凉亭。
李存心见石中剑如此决绝,二话没说,直接往地上一坐,学那市井无赖撒泼打滚起来,口中尽是石大剑仙翅膀硬了就会欺师灭祖一类的话。
堂堂姑苏剑池授业堂长老,撒起泼来这架势堪比乡野悍妇,或者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时,山巅阁楼的大门打开,走出了一位身穿白衣的俊俏女子,正是江玉藻。
她瞧见满地打滚的李存心,心想这位上次见面还给她印象极佳的老神仙什么时候改行给翩然峰扫地了?
李存心也瞧见了江玉藻,立马一个鲤鱼打挺,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拉着江玉藻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自己的不幸,先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弟子遭人陷害,再是石中剑忘恩负义见死不救,最后又是横跨师父弟子两代人的恩怨情仇,活脱脱一部狗血晨间剧。
江玉藻听得极为认真,就差拿笔记下来了,如此大瓜岂有不吃之理?可惜段师兄不在这里,不然肯定好瓜共欣赏了。
听完之后,江玉藻长吁短叹,先是感叹李存心拉扯弟子的不容易,再是怒骂石中剑的薄情寡义。
李存心抹了一下硬挤出的两滴眼泪,让江玉藻出出主意,把那个石头脑袋说动说动。
江玉藻自信一笑:“这还不简单?”
只见她对着云端大喊了一句石头脑袋冰山脸,速速给老娘滚下来。
只见一道白虹在空中转了又转,最后极不情愿地落了地。
李存心下巴都差点惊掉,这脾气堪比茅坑里石头的石中剑什么时候这么听一个女人话了?
江玉藻对这位高冠博带的石大剑仙没好气道:“本仙女现在命令你,赶紧去给老神仙帮忙,把那个什么什么清秋给打发了。”
石中剑看到江玉藻举起的手掌欲言又止,脸颊一红,立马背过身去,最后无可奈何还是答应了下来,不过他与李存心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这次去必须带着江玉藻。
李存心一听大喜,也没管为何石中剑会听江玉藻的话,直接拍胸脯保证,江玉藻下山的事情就由他去与宗主说,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也会征得晏池的同意。
江玉藻一听可以下山了,别提有多高兴,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得人都快发霉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后,李存心与两人告辞,开开心心地下了山,凉亭之中又只留下江玉藻与石中剑二人。
江玉藻朝石中剑竖了两根手指:“还有两次机会。”
石中剑却说道:“我想不通,为何你要把宝贵的三次机会用在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身上?一个神到境剑仙的三个承诺是多少人求之而不得的,而且说起来,那虞夜阑与董清秋的矛盾,是宗门上下皆知的事情,宗主也断然不会因为那张来历不明的信就判她个通敌卖国,你如此做难不成是想给李师叔卖个人情?就不怕自己画蛇添足了?”
“老娘乐意!”江玉藻甩了甩袖子,大步走回山巅阁楼,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对石中剑说道,“你以为你那位李师叔不懂得你刚才说的那些道理?依我看,他定然有什么别的事情需要你下山,只是今日不方便说,又或者说……算了算了,当我没说,你只需记得,本仙女还有两次机会,你必须唯命是从!”
说完,江玉藻就关上了房门。
石中剑站在山巅阁楼外,脑海中回忆着江玉藻刚才说的话,似有所悟,只是想起江玉藻对他的称呼,摇头苦笑道:“石头脑袋冰山脸,怎么听都不如石爸爸来得顺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