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存心一大早就等在了门外,看见江玉藻出门,立马迎了上去,一阵嘘寒问暖,搞得江玉藻好不适应。
今日江玉藻穿的还是一身白衣,不过化了点淡妆,化妆用的胭脂水粉是单单单早前送来的,因为知道这位玉藻姐姐真实年纪也才十六岁,属于还不通人事的年纪,所以就顺便教了她不少梳妆技巧。
李存心在江玉藻面前站定,突然大惊道:“哎呀,江姑娘今日这身打扮,真是惊为天人啊,素雅之中又显明艳,娇媚之中不失清冷,尤其是那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可以说是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呐。”
江玉藻被说得一身鸡皮疙瘩,心想,论起拍马屁的功夫,这位李老神仙貌似比自己更胜一筹呢,改日定当好好讨教一番,不过李存心话里的某些辞藻倒是让她十分在意,联想到先前在山顶小道上与晏池的对话,江玉藻试探性地问道:“老神仙,您知道《红楼梦》吗?或者说《金陵十二钗》?”
李存心摇摇头,不知江玉藻所言是何物。
江玉藻还想追问,这时,石中剑也出现在阁楼门前,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他瞧见了一身白衣的江玉藻,十分自觉地背过身去。
既然人已到齐,李存心也开始催促二人下山,有些事赶早不赶晚。
说到要赶路,自然是御剑最快,只见石中剑双指并拢,轻轻一挥,一把雪白仙剑就从云端直冲而下,在江玉藻身旁停了下来。
石中剑又念了个口诀,只见仙剑如意光华流转,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之前的三倍大小,剑上别说站一个人了,就是站三个人也绰绰有余。
石中剑抬了抬手,示意江玉藻站上去,江玉藻是十万个不情愿,一会儿说自己怕高,一会儿又说怕仙剑如意嫌弃自己是个凡夫俗子。
石中剑二话没说,拎起江玉藻,往仙剑上一丢,只听“嗖”的一声,仙剑如意恰如白虹贯日,直射天际,带着江玉藻刺耳的尖叫声,消失在了云端。
石中剑也御风而起,追随仙剑如意而去。
李存心看着这关系亲密的一男一女,抚须大笑,有种自家的猪终于会拱白菜的成就感。
突然,李存心大叫一声不好,忙跳起来对着天上大喊道:“好师侄,怎么把师叔落下了?这翩然峰的山路可陡可陡了!”
然而天空之中除了偶尔有只鸟飞过,就再也没什么动静了。
另一边,石中剑很快追上了仙剑如意,他瞥了一眼脸色煞白的江玉藻,这下有点明白她嘴里说的恐高不是骗人的谎话了。
可人已经在天上了,总不能半途把她扔下,况且,他甩下李存心本就是有意而为之,不过在这之前,石中剑还是准备先调侃一下这个恐高的女人。
他不是个小心眼的男人,只是单纯觉得逗她有趣。
只见石中剑在空中腾挪两下,来到江玉藻的身旁,有意无意地说道:“这是你第二次经历御剑飞行了,怎么还怕成这样?是我速度太快了受不了了?”
江玉藻可从来不是个吃亏的主儿,哪怕现在双腿软绵无力,胃里翻江倒海,嘴上该怼的也要怼回去,只听她冷笑一声说道:“首先,你速度再快本仙女也受得了,其次,你不知道男人不能太快吗?最后,本仙女再送你一副对联,上联是一二三四五六七,下联是孝悌忠信礼义廉!”
三句话,石中剑只听懂了第一句,当然,这位石大剑仙所理解的第一句也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至于第二句男人为什么不能太快,难道不是出剑越快越好吗?而第三句的对联,石中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对联什么意思?”石中剑憋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你求我,我再考虑考虑是不是要告诉你!”
江玉藻说完,立马擦了擦额头汗水,从没觉得自己有这么英雄气概过。
石中剑微微侧头看了眼江玉藻,就像在看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只见他双指微微弯曲,江玉藻脚下的仙剑如意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江玉藻尖叫着蹲下身,口中大骂石中剑不是人,丧尽天良,没有人性。
石中剑绷着一张脸说道:“既然石某都不是人了,自然是没有人性的,此处少说也有万丈高了,如意,把江姑娘丢下去。”
一听要把自己从这万丈高空扔下去,江玉藻吓得差点哭了出来,立马服软并大声说道:“石爸爸!石爸爸!小女子错了,小女子错了,再也不敢了!”
听到了满意的答复,石中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收回神通。
“说吧,那对联什么意思?”
江玉藻蹲在如意剑上不敢起身,埋着头一脸委屈地说道:“上联,忘(王)八,下联……无耻。”
听到江玉藻的回答,石中剑笑出了声,原来是这个意思,有趣果然有趣。
江玉藻抬起头:“石大剑仙,你不生气了?”
“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方才只是对你昨晚的事略惩小戒,不过答应做到的我肯定会做到。”石中剑回道。
江玉藻转过脸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那不就是小心眼嘛。”
石中剑又说道:“这次能带你下山,师叔肯定费了不少的功夫,花了不少的心思,有些在山上看不到的东西,见不到的人,就多看看,多认识认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江玉藻很奇怪石中剑为什么要这么说,完全不像他的风格。
石中剑突然停住身形,仙剑如意也一并停下,他指了指下方:“目前我们在的位置是姑苏剑池的边缘地带,距离翩然峰不过四五里,你且看看这脚下山河。”
江玉藻起初以为这石头脑袋冰山脸又想拿自己取乐,明知道她恐高还要她往下看,可等了半天这石中剑也没什么其他举动,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江玉藻将脑袋梢梢探出了仙剑边缘。
先前晏池曾以山河画卷为江玉藻描绘东胜神洲的新旧山河,所以对于所谓的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的场景,江玉藻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只是当她亲眼看到脚下景象的时候,江玉藻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座座以死人头颅垒成的京观,一座座以活人血肉筑就的高台,赤地千里,白骨露野,这一样样一件件都在刷新着江玉藻的三观。
石中剑扶正衣冠,朝那京观与高台拜了三拜。
江玉藻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她只是看向天空,心中默念道,这天地尚好,人间却这般苦难,老君,这就是你要我来这个世界的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