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四十三章 封后大典(三)(1 / 1)尘颜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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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逴逴娟凄兮,愠惀伶俜藏心兮。

念孤枕难眠楚天辽阔袅袅炊烟,岁月再添泪痕,叹日月星辰苍茫天际凄凄苦冷,两心永不相忘。

邈邈昭昭,心生涅盘,了望海角天涯清雪如月,百转千回眷眷情深不惑,细雨无眠,春水难恨,嫣歌梦魂日日盼归人。

翌日清晨,沐雪嫣头戴凤冠,红唇如樱,盛装淋漓,妆奁篦齿,凤仪殿红毡相铺,远远便能听到宫廷琴师萧声朗朗,一曲高歌却奏出一丝哀伤,她身穿大红嫁衣在凤仪殿等候礼部的传唤。

长发及腰,红装十里,本该欢欢喜喜与君相濡以沫共度此生,可她却眼角藏泪,今世不愿便以笑遮掩,情绪低枕,静坐于榻,快被头上的凤冠压垮。

鲛珠项链戴在香肩上闪耀着万丈光芒,珠光宝气彰显她即将成为北离最尊贵的女人,可欢乐在她脸上却渐渐有赠无减。

看着满屋的大红色并没有呈现原本该有的喜庆,反而增添了一抹凄凉,沐雪嫣睇着铜镜里的自己像初开的杏花般脸色嫩红,心里的冷宛若垭箖江的江水般奔腾不息。

世间富贵荣华对于她来说皆已成沧桑,她只想与阿楚再重逢时两心相见,可重逢的那一天何时才能来到,今日一过她便成了江时衍的妻子,北离的皇后,她心钝痛融于暮色,眸光所及之处,皆是悲凉。

小曼在一旁站着,等着时辰一到伴娘娘去长清殿,届时礼成,娘娘便会搬去中宫。

她看着忧心懆懆却嘴角时不时上扬,露出一抹惨淡笑容的沐雪嫣,好像并不快乐,“娘娘,您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奴婢瞧着娘娘似乎很疲惫,不如娘娘打个盹,时辰一到奴婢再叫醒娘娘。”

金簪银鬓琉璃盏,苍生笑看,流年苍白,她的灵魂仿佛早已埋藏在与阿楚分别的那一天,“坐着也睡不着,先便这样吧。”

小曼摸了摸垂在肩膀上的两个小辫子,直爽的她又问道:“娘娘,您是不是有心事,看起来很不开心。”

因头饰繁琐,一层又一层的玉帛裹在她身上,有些勒的喘不过气来,她腰身酸痛,身躯早已僵硬,难道她的不开心这么明显吗。

她冁然而笑,仿佛不曾那么痛苦般,“小曼你多虑了,我哪会不开心。”

她只是不快乐。

小曼努努嘴,邃然将目光睇向窗外,远处山麓蒙着一层薄薄的烟雾,远远望去,云雾缭绕,像一首诗般朦胧,阴沉的天空骤然飘起一片片的鹅毛雪花,凤仪殿外忙碌的宫女太监们瞬间在风雪中白了头。

冬季已久,再见皑皑白雪的她忙咋呼道:“娘娘你看,又下雪了。”

沐雪嫣呆愣无神的眸光流转到窗外,漆黄的宫墙,飞檐斗拱屋脊上皆落了层层叠叠的白雪,天空沉到了眼皮上,白雪落入她眼底,漫漫天地,洁白无瑕,她肤凝如玉,而白雪也不及她万分。

她眸光蓦然僝僽,仿佛漫天飞舞的大雪将她已冷的心再度冰封,她已感受不到一分温暖尚存。

小曼独自到殿外的院落里赏了会儿雪,瞧见那些娇艳的花蕊被白雪覆盖,早已枯萎,想必是知道大典一结束娘娘便会搬去中宫,七影也便没有继续喂养那些本就不存生命的花朵,这才让其枯萎了第二次。

既然要搬去中宫了,凤仪殿便会空着,可那是皇上御赐之物,枯萎了也只能留着,小曼想来想去,本想告诉沐雪嫣,叫她来处理这些枯萎的花,可未等她回殿内,便瞧见礼部来人了,看来时辰到了。

小曼蹦蹦跶跶的回凤仪殿,“娘娘,礼部来人了,想必时辰已到,娘娘快些准备吧。”

看着这么兴奋的小曼,沐雪嫣反而更加平静了,等到坐上仪驾,漫天飞舞的大雪飘洒在她外露的香肩上,刻骨铭心的冷钻进她身体里,她却已经麻木般尚未感受得到。

仪驾起,她心跟着一颤,琴萧声悠悠荡荡,明明很喜庆,可她的心却宛若越听越悲凉。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宫巷便被皑皑白雪覆盖厚厚的一层,小曼踩着厚厚的积雪,嗔嗔雪声,心却像被融化般温暖。

册封的撰文早已拟好,祭祀天地,只等礼成。

长清殿侍卫站立左右,红毡上风一吹便翻起飘飘白雪,长清殿内,江时衍坐于龙椅之上,身穿火红衮服,十二旒冠冕立于眉眼之上,身上散发月磷香的味道,他唇角翕动,眸光森冷,似是这一日已经等待许久。

文武百官立于两侧,后宫嫔妃们也已经在殿内站立已久,这是北离国的习俗,封后大典那一日,当普天同庆,后宫嫔妃也会相继祝福。

这时长清殿外广阔的青砖上,一个角落里正站着一个身形消瘦的人,他敛眸轻笑,默默注视着这一切,这个人,便是廖霆。

浩浩荡荡的队伍簇拥着仪驾上的沐雪嫣来到长清殿的毡毯上,她面色平静,容颜清冷,一身火红的嫁衣显的整个人更加美艳,廖霆眸光暗藏于黑暗的角落默默看着她。

哪怕他知道,她即将成为北离的皇后,他也要见证她幸福的这一刻,只是他的心就像不再属于自己般,那一刻,他的目光充满哀伤和难过。

仪驾到,琴萧朗朗,鼓声起,北离的旗帜在漫天大雪中飘扬。

九十九层丹墀下,仪驾落,漫天飞雪,沐雪嫣身着红罗锦缎,广袖流沙笑眼如花,她抬步于火红的毡毯上,一步一步迈着丹墀往长清殿内走去,身后宫女在两侧跟随,外人眼里,每走一步都是迈向幸福,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每向前走一步,便离深渊近一步,长清殿内等着他的不过是眼前的殊荣,而这殊荣的背后,却是修无止境的深渊,比殊荣更长久,比深渊更痛苦。

沐雪嫣步伐沉稳,一步一步的走到丹墀的尽头。

迈入门槛,她一抬眸,便见坐于龙椅之上的江时衍,他眉眼带笑,眸光却藏着一丝淡淡的冷,沐雪嫣心里像被刀剑刺中,淋漓鲜血染红这身嫁衣,她故作笑靥如花,实则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按照嫔位站于长清殿两侧的宁婉,元眞与燕姬正各藏心事的看着这一场隆重的封后大典。

每个人嘴角皆含笑,却仿佛笑意森冷。

沐雪嫣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待走到龙椅之下,江时衍从龙椅上起身,笑意浓绽的走到她跟前,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喊了一声,“嫣儿。”

沐雪嫣并未应声,只是冲江时衍微微一笑,暗藏讽刺般。

这时廖霆已从黑暗的角落内走向长清殿外栖红的门框旁,他虽然不能亲眼所见,但可以隔着门楣门框听,小芊已经进入长清殿,想必就要举行礼节,他绝不能错过她幸福的一刻。

门框外的廖霆,听着寂静无声的长清殿,眉尖隆起的同时,内心宛若在滴血般疼痛。

江时衍俯身垂眸轻笑看着沐雪嫣,她看起来像个雕塑般笑意僵硬,可这些都重要了,他轻抚她蛾鬓的青丝,仿佛将所有的温柔都融于此,他定定的看着她,却不讲话。

礼部的尚书以为,该成礼的时候,刚要喊话,却听江时衍哈哈大笑,笑的无比阴冷,不止沐雪嫣对他忽然的冷笑有些费解,就连在场的每一位文武百官都互相对看,不解帝王的心思。

沐雪嫣凝眉,凤冠太重,压的她脖颈有些微酸,她道:“皇上?”

江时衍眸光邃然森冷,比长清殿外刮起凛冽的大风还要冷,他指尖用力的捏住她的下颚,语气阴狠道:“嫣儿,你瞒的朕好深啊。”

沐雪嫣黛眉微皱,本能的做出抗拒的反应,她扭过头,挣脱他的钳制,“臣妾不知道皇上再说什么。”

“不知道?”江时衍冷哼一声,“别以为你的那点小伎俩朕看不出来,你假意做棉衣送往垭箖江,实际上是暗送粮草给东楚,朕想,那些劳工便不用传了吧,背叛北离的人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死。”

听此消息,文武百官皆浑身一阵,上上下下的唾沫声快要将沐雪嫣给淹没。

“真没想到鸾妃娘娘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鸾妃娘娘为何要这样做?难不成她是东楚的奸细?”

“若真是奸细,皇上,断不能饶了她……”

“当扔进火窑……”

你一言我一语,轮番对沐雪嫣进行轻蔑的侮辱,皆是一些赐死的话。

沐雪嫣沉默,眸光扔不惧的睨着江时衍,既然事情是她做的,那么这些言语讥讽,她可以忍,既然他已经发现了事情是她做的,那么他怎样惩罚她,她也都接受。

“没错,是我假借运送棉衣一事给东楚运送粮草。”

她不卑不亢的盯着他猩红的似乎要将她碾碎的眸子。

江时衍眸光幽窅,深如龙潭,“这么说来,你早便知道我不是阿楚了?”

沐雪嫣冷笑,一提阿楚,心便疼痛的一颤,既然一切都已点破,她便也释然了,“牢狱之中,你要抓的本就是阿楚对不对?又或者说抓到与阿楚有关的人进行审问,可意料之外的是,我第一次管你叫阿楚,将阿楚错认于你,你便有了假扮阿楚利用我引他上钩的计策,不管是将我纳入后宫,还是带我去东楚的茶会,你野心勃勃的目的便是以我做要挟,夺阿楚的江山。”

她心口窝一震,像被鞭子抽打般渗出淡淡的血痕,每说一个字,心便疼痛万分,疼的她快喘不过气来,她强忍着早该爆发的泪水,硬是一滴眼泪也没流。

江时衍看她淡然的表情,看她无谓的眉眼,看她语气中对封云楚的深情,他眸中郁积的怒气更深了。

“你说的不错,朕本以为会亲自抓到封云楚,却未想到关九门之前他便已经离开北离,可上天偏偏让朕抓到了你,嫣儿,你说你是不是上天赐给朕的礼物。”

他阴冷一笑,在场的文武百官都被这笑惊的倒吸一口凉气,就连早已知情的宁婉也是吓的浑身一颤。

封沐雪嫣为后的目的江时衍已经向她阐明,今日她不过是想看个笑话,宁婉嘴角冷笑,中宫的位子本就是她的,谁的别想夺去。

元眞与燕姬也是各怀心事的看着这场突如其来却仿佛早已预谋好的封后大典,嘴角的笑一个比一个冷。

而在长清殿外侧耳倾听的廖霆却是浑身一震,仿佛不能相信耳中所听到的般。

阿楚,阿楚是谁。

小芊借运送棉衣一事往东楚运粮草这事他自然知道,当时没有揭穿,不过是因为那个人是鸾妃,是他的心上人,所以她做的任何事他都不会阻拦,可现在想,她为何要往东楚运粮草呢?

难道江时衍口中的阿楚便是东楚的皇帝封云楚?

可小芊与封云楚又有什么关系呢?

沐雪嫣邃然一笑,她瞋目而视,輘輷道:“皇上真是说笑了,臣妾对于皇上来说是礼物,可皇上对于臣妾来说却是噩梦,每每想起都会惊醒的噩梦,不分白昼夜晚的噩梦,一提起便会反胃让人恶心的噩梦。”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将心底的百般恨意和委屈全部倾泄而彻底激怒了江时衍。

清脆的巴掌声落在沐雪嫣的脸颊上,火辣辣的疼,江时衍凛冽的眸子狠狠的瞪着她,因打了沐雪嫣一巴掌而手掌心颤抖着。

沐雪嫣却从未畏缩,她未捂脸,而是上前一步,抬眸睨着他,“皇上,这一巴掌臣妾挨着,就当是为整个北离的百姓赔罪了。”

江时衍胸腔剧烈的起伏着,仿佛不能相信从她嘴中吐出的话,“朕从来不知道嫣儿的性子这么烈。”

沐雪嫣沉声一笑,“或许在以为皇上还是阿楚的时候,臣妾是以真心待皇上,可自从知道皇上欺骗了臣妾,臣妾的真心便不会再错付,臣妾的真心,将永远属于阿楚,而皇上也从未真心喜欢过臣妾吧,皇上也不过是利用臣妾,既然是利用,臣妾便明白今日大典的用意了,想必皇上为了策划今日用了不少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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