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詹恩警长知道自家儿子写的那部小说具体情况，或者说知道其中主角名字的话，他也许会在这一刻无法确定自己是很巧合的遇到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家伙，还是被人糊弄了。

但显然他并不知晓这其中门道，因此脸上并没有露出异样表情来，反而在寒暄几句后就因为其肩膀处通讯器内传来的一阵急促通报而匆匆离去了，似乎镇上发生了什么急事。

不过此时伯尼可没有心情理会其他，他现在正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后，或者说，放在了身后悄然出现在那里的黑猫身上。

黑猫眼下正趴在他的单肩包上，似乎之前詹恩警长没有看见这书包的原因正是它存在的缘故。具体情况伯尼无法得知，但黑猫有一些神秘手段他却早就发现了。

与此同时，面对形象大变的伯尼，它似乎也很好奇，乃至歪着头反注视伯尼之余，纤细的尾巴竖在身后不断在晃动。

“你变成了你的主角？”

浮现于心底的话语轻声询问。

“可能你只是认错了人。”伯尼回答，看了它几眼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变了模样的烟与打火机上，或者说，他现在才有空闲打量自己此时身上的变化。

香烟是这个世界并没有的牌子，打火机则从原本简单的摁压造型变成了看起来相对老式但却更有品味的翻盖造型，而身上的一身衣服则没有商标，不过在动手扯了扯后，他发现质量似乎还不错。

与此同时，身高、皮肤、五官、发型，甚至叼在嘴巴里那根快要燃尽的有害健康产品对自身的影响与感觉……一切都与曾经完全不同，让伯尼忍不住挑了眉，然后吐出嘴中的烟屁股，低头又给自己点了一根新的。

“你看起来可不仅仅是外表发生了变化。”打火机翻盖被甩着关闭的同时，黑猫从单肩包上站了起来，走到伯尼身旁绕了一圈，“你灵魂层面上的气息也完全不一样了。如果不是全程观看，我甚至根本不会想到你会是伯尼·霍琦。”

显然黑猫对此非常惊奇，然而伯尼闻言后的反应却颇为冷淡，他只是瞥了脚边这头猫一眼，“我以为你不会承认在跟踪我。”

“你最近几天很不正常。”黑猫坦言道：“你没说，但我能看得出来，所以保险起见，我就只能多劳累自己了。”说罢，它在伯尼身前蹲下身，仰头注视其面孔并抖了抖耳朵，“你对这点很不满？”

“早猜到了。”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早猜到我在跟踪你。”黑猫歪头，“或者说，你现在好像整个人都和我有仇一样。”

“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伯尼回答，见胡同外有一对路过的母女正好奇地朝他所在观望，他不由微微皱眉，随后弯腰拎起放在脚边的单肩包，叼着烟走向胡同另一侧出口。

黑猫见此踏步跟随而去。

“这就是不正常的地方了。”它边走边说，“我很怀疑你现在是不是连灵魂都换了个人，你还是伯尼·霍琦吗？还是说，你已经彻底变成了你小说里的人物？”

“是的。”

“什么？”

“我是伯尼·霍琦。”

“可你一点都不像伯尼·霍琦。”

“谁都有心情不愉快的时候。”伯尼回答，“你可以认为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所以不愿意多说话。”

“真的是这样吗？”

“不然呢？”伯尼脚步顿了顿，随后低头瞥了它一眼，“我需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就是伯尼·霍琦？”

“……好吧，你既然生气了，那说明你真的是伯尼·霍琦。”黑猫说着尾巴重新恢复起了摇晃姿态，似乎解除了警惕状态一般。

伯尼见此无奈摇了摇头，但紧接着他的眼神就不自觉一凝，浑身上下似乎在这一刻瞬间紧绷了起来。

黑猫见此心思一动，随即侧头顺着伯尼的视线看去，就见到路边一处二层小楼内，一道披头散发的身影正静静站在二楼窗口处一动不动。

注视而去时，那身影似乎有所感应，同样低头看了过来，露出一张惨白且腐烂的丑陋女性面孔。

“那是艾琳。”在那张脸朝着下边路过的一人一猫咧嘴微笑时，黑猫听到伯尼简短却并不怎么冷静的声音，“三年前和男友外出游玩后，她就始终没再回来过——你能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再见到她吗？”

“约翰·康斯坦丁，天生拥有一双特殊眼睛，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某些东西，能够使用一些宗教象征物驱逐邪恶、对神秘学方面有着非常敏锐的辨别与快速学习能力，灵魂对于恶魔而言非常具有诱惑力……”黑猫逐句回答道：“我觉得你自己已经猜到了。”

“恶魔也是真实存在的？”

“在人类世界很罕见，但的确。”

伯尼闻言没说什么，反而在拿掉嘴里的那根烟后，将目光放在不远处另一位骑着老式自行车，大夏天却穿着一袭暖黄色羊毛衫的身影之上。

那人原本背对着他的方向正在慢条斯理地骑行，但似乎伯尼的视线同样被他感受到了，他随即在不影响自行车前进的同时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颗梳着爆炸头的骷髅脑袋。

伯尼就这么与其静静对视着，最终目视这位背对着自己却又一直看着自己的特殊存在骑着自行车完全驶入了街角视线之外，他这才缓缓低头看向黑猫，语气复杂。

“温莎镇到底有多少鬼魂？”

“实际上并不多。”黑猫回答，“这条街上就他俩，不远处咖啡馆里有一个，百货商店那边有一对三胞胎，最后就是你们学校男厕所里有一个。”

“所以，这就是真实世界？”

“是的。”

“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说出来干什么？”

黑猫歪头看着不论说什么话脸上都一副面瘫表情的伯尼，“如果你以前能有现在这种冷静表现，我倒是觉得和你说这些也没什么，不过我猜以你之前的状态，知道你周围始终存在一群死人，估计睡觉都不会安稳——你不要否认，宣称自己不怕鬼魂和真的不怕鬼魂可是两回事。”

伯尼闻言沉默片刻，随即点了点头。随手将手中夹着的烟屁股扔掉后，他不再理会不远处二楼那道诡异身影，拎起包就复又赶起了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有一点你需要知道。”黑猫跟在伯尼身旁道：“这些幽灵除了看起来有些吓人以外并不会伤害你们，甚至它们除了本能的躲在它们生前最留恋的地方外根本不会有思考可言。换句话说，你可以将它们当做某些独特逝者残留在世界上的唯一痕迹。”

“只是痕迹？”

“一般情况下，是的，不过也有并不单纯的鬼魂，它们死之前也许拥有的执念太深，也许死亡时的环境或者行为很特殊，死后会发生一定的变异——和你小说里写的那种怨灵差不多。”

“看来你知道的东西不少？”

“鬼魂的存在并不只限于人类世界。”黑猫回答，“在地狱，他们遍地都是，或者说，地狱里的恶魔本就是人类鬼魂扭曲后所诞生的变体。”

“地狱？”伯尼听出了黑猫话中的另一层含义，于是忍不住低头看去，正好对上它同样注视而来的目光。

“是的，地狱。”黑猫意味深长地回答，那对浅绿色的眸子在夕阳光照折射下显得异常漂亮，核心处的竖瞳也正缓缓扩张而开。

“我来自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