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是找村里的顺子帮忙打的,除了几个柜子,还打了两张书桌。
乡下没几个读书人,顺子没见过书桌,不知道该打成什么样子的,麦穗就画了图样,连圈椅也一并画了。
以前吃饭,村里人都用小矮桌,凳子也是小板凳,甚至有时候直接用几块砖头当凳子坐。麦穗画了餐桌的样子,配了六把椅子,这把顺子给稀罕的。
等成品出来,张氏坐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说:“这感觉吃饭都顺畅了,肯定能多吃两碗饭。”麦囤也喜欢,摸摸桌子,摸摸椅子,怎么摸都摸不够。
顺子也很高兴,这样的家具是出自他的手打出来的,走到麦囤身边,双耳通红,用手挠着头说:“囤子哥,我以后能不能打这些家具卖?那什么,你这次打家具的工钱,我都不不要了。”
麦囤看看麦穗,麦穗知道麦囤心软,觉着乡里乡亲的,能帮就帮。可麦穗不这么认为,如果不费一点力气就能得到,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以后一旦不能满意,就视你为仇人。这样的人在后世比比皆是,麦穗家就有很多这样的亲戚,斗米恩升米仇就是这个道理。
“顺子叔,这样,我再给你画几张家具的图样,但是你卖出的每一件家具和你做的每一份活儿,只要是我画的图样,就给我爹一成的利怎么样?”
“应该的,应该的”顺子很高兴,有了这些新样式,他打出的家具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给囤子哥一成利,他都感觉自己沾光了。
家具打好了,新房也竣工了,还有些潮湿,麦穗决定用晒干的艾草在新房里熏一熏,这样不仅能驱赶蚊虫,还能让房子快一点干燥,实在是受不了窝棚的蚊子了,都说秋天的蚊子最毒,还真是,只要落身上,就叮一大包。
房子熏好,一家人决定在八月初八这天搬家。
搬家这天,姥姥和姥爷也过来了,车上带着子容,子容抱着一条小灰狗。
子容从车上跳下来,就跟麦穗说:“麦穗,大黄主动让我把小灰带来,让你好好照顾小灰,以后有小灰保护,别人就不敢欺负你了。”
说完把小灰放到麦穗怀里,怕怕小灰的脑袋说:“小灰,以后你罩着麦穗,谁要欺负麦穗,你就咬他。”
小灰嗷呜一声,算是答应了。
麦穗觉得小灰这名字太俗,它娘是大黄狗叫大黄,它穿灰衣服就叫小灰呀?
麦穗摸着小灰的头说:“你以后就叫灰太狼,等你长大了就给你娶个媳妇儿叫红太狼!”
灰太狼瞥了一眼麦穗,仿佛在说:“什么破名字。”
子容不明白为啥一条狗起个名字叫狼,不过给了麦穗,起名字就是麦穗的事儿了,不过他觉得灰太狼倒是很霸气。
放了一挂鞭,乔迁之喜就完成了。
整个院子分为内外院,占地约有一亩,内院堂屋五间大瓦房,东西四间厢房,挨着东厢房是厨房,西厢房旁边则是水房院作为洗澡间,在西南角挨着内外院墙建了一间厕所,厕所的坑建在院子外,这样味道就不至于散在院子里。厕所是麦穗坚持要建的,她实在受不了这里的茅坑。
麦穗还想着,什么时候研究一下水箱的原理,做个能冲的厕所,麦穗真恨自己小时候没学好数理化,现在别说天下了,就是家里这一亩三分地也弄不明白。
外院建了东西厢房和倒座,倒座作为客房,厢房打算作为酒曲仓库。麦囤考虑到宋师傅要酿酒曲,总不能天天来回跑,就让宋师傅住在了外院。
本来打算建两间房的麦囤,最后竟然建了十几间大瓦房,这在麦家屯引起了轰动,当然预算也远远超出了之前的预期,前前后后花了一百多两银子。
乡亲都在猜测,麦囤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多银子盖新房,有些关系好的,就找张氏打听,张氏不好说是麦穗挣得,就说找娘家借的,这些人才闭了嘴,他们知道最近张氏娘家可是赚了大钱,不得了了,铺子里的新鲜吃食都让各个酒楼争抢着要。
乔迁新居,姥姥姥爷也为自己女儿女婿高兴,总算苦尽甘来了。家里的生意蒸蒸日上,儿子媳妇勤劳孝顺,女儿女婿也有了自己的好日子。老两口觉得这日子总算过得有滋有味了。在闺女家热闹了一天,就带着子容回去了。
子容和麦穗约定,等有蚰子了就来叫麦穗逮蚰子去。
一家人在新房里的第一觉睡得有些晚,麦囤夫妻和麦根是兴奋的,麦穗则是再想以后的出路,不能光靠着姥爷的罐头作坊,那是姥爷的产业。在这个私有制的时代,怎么都要有自己的产业才能解决物质生活所需。虽然有很多的想法,但感觉都不是很成熟,模糊不清晰,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一家四口,麦囤边穿衣服边往外跑,村里面只有出大事才这么敲门。
张氏也赶紧起来,出门看见麦根和麦穗已经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走进的人,老麦头、李氏和麦朵拎着大包小包跟逃荒似的。
“麦囤,看来这些年你没少藏银子啊,我说我挣得银子怎么都不见了,感情是你收起来了,盖这么一个院子。”麦老头不等麦囤问什么,就直接给这院子定了性,是那他的银子盖的房子。
麦穗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店铺掌柜,老板用人就不需要考察人品吗?
张氏被气得浑身发抖,以为搬离了那个家就摆脱了,谁想到这些人跟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就撕不下来。
“爹,娘,你们的钱放哪里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拿你们的钱?盖房子的钱是借麦根姥爷的。”麦囤也很无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爹娘变成了这个样子。
“”呦,他姥爷借你们这么多钱,人家妗子就让他借啊,哪有贴补女儿的?麦囤,你个天杀的白眼儿狼,你们住着大瓦房,让我跟你爹住那个破草屋啊,你不知道那里哪儿是人住的呀,你就这么心安理得的住这么大的房子?要知道你是这么个玩意儿,早该按尿盆子里沁死你。”李氏撒泼打滚都用上了。
灰太狼“汪”的一声从堂屋冲了出来,过去就叼住李氏的裤子,还没长牙,咬不住人。麦朵一看是只小奶狗,抬脚去踢。
“你敢?”
麦穗大喝一声,小灰这小身板可受不了她这一脚,大步过去抱住小灰,没理李氏。
李氏也被这一喝给吓住了,这死妮子这么邪性,她刚才都有点怕她了。
“麦穗,你个死妮子,你不拉你奶,反倒抱这个畜生,你是不是反了?”麦朵色厉内荏的说,她可不承认她也被吓到了。
麦囤看着张氏,不知道该怎么办,老院也实在是没盖好房,现在把她爹娘赶出去,村里人不知道情况,会戳脊梁骨。
张氏叹了口气说:“你们要住进来也可以,但是新房盖好之后你们就必须搬走,分家文书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
“嗯。”老麦头也答应了,先住进来再说。
麦穗觉得乌云又遮住了太阳。
老麦头一家三口浩浩荡荡住进了上房,麦囤夫妻搬进了东厢房,麦穗住进来哥哥的西厢房,麦根则住进了作为书房的另一间西厢房。
还没收拾好,李氏就催张氏做饭,麦穗同情的看着张氏,这憋屈的日子又来了。
麦穗进灶膛帮张氏烧火,饭菜是一如既往的小米粥,三合面窝头,虽然现在吃得起全麦了,张氏却坚持吃三合面的窝窝头,只给麦囤和两个孩子纯面面头,于是大家都吃三合面的,只是每天都有煮鸡蛋。
张氏搬进窝棚就去买了两只鸡,天热了,又买了点鸡蛋孵了一窝小鸡,小鸡还不能下蛋,他们吃的鸡蛋都是姥姥家送的。张氏也不好因为麦囤爹娘住进来了,就不煮鸡蛋了,也不差这仨鸡蛋。
麦穗顺手拍了一个黄瓜,算是早饭的菜。
饭好,那一家三口就坐在了餐桌上,麦朵左扭扭右扭扭,跟她娘说:“娘,我喜欢这个饭桌,等我出嫁的时候,你给我打这个饭桌好不好?”
“没羞没臊,哪儿有姑娘家天天嫁人长嫁人短的。”李氏用手指点着麦朵的额头,却没有反驳。
麦穗端着鸡蛋出来,瞪着麦朵,咚的一声放到桌子上说:“吃饭都不知道去帮着端饭吗?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吗?”
“娘,你看麦穗,她敢指使我,还敢给我甩脸子!”麦朵立马泪汪汪的跟她娘告状。
“你个死妮子,是你该指使你姑姑干活的吗?没大没小,没教养。”说着还看着灶膛,这是指桑骂槐呢。
“你~~”麦穗刚要理论,张氏走进来把麦穗拉了出去:“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然今天的早饭就别吃了,忍忍吧,他们也住不了几天。”
麦穗实在不能看这三个奇葩,这么心安理得的祸害人。可是这也确确实实是她爹的亲爹亲娘,麦穗感觉自己随时处于爆发的状态,但愿麦朵别惹她。
开饭了,麦朵看着一盆鸡蛋(其实也就七个),指着盆说:“娘,你看大哥家都天天吃鸡蛋。”
麦穗把鸡蛋盆拉过来说:“嘴这么闲,看来是不想吃鸡蛋,说着就一人一个给了爹娘和哥哥”要是不分,估计他们谁吃不到。
麦朵恶狠狠地看着麦穗,伸手把鸡蛋盆抢了过来:“麦穗,听说你姥爷家的吃食很好吃,你端出来给你爷爷、奶奶吃。”
麦穗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这都跟亲家闹掰了,还好意思吃人家的东西?还真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李氏也看着张氏说:“我听你三婶儿说了,他姥爷家的吃食饭馆都抢着要,一盘子要好几辆银子呢。你三婶儿说甜丝丝儿,咱也不知道啥味儿?”说完还瞥一眼麦囤。
张氏低头吃饭,麦囤乞求的看着张氏,张氏实在不想麦囤为难,就让麦穗去拿罐头。还没等麦穗倒入大碗里,麦朵就抢过去,给自己倒了一碗。麦穗看着这个小丑一样的姑姑,只想骂娘,算了她娘也是他爹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