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之夜,国公府一片张灯结彩,家宴摆在了聚贤堂,男席、女席之间用屏风隔开,大小摆了四桌。
老夫人被杨嬷嬷掺着从内堂走出来,坐到主位上,宣布开席。
男人那边推杯换盏,喝的很是热闹。国公府二老爷,荣氏的大儿子夏烨端着酒杯走到上位,给敬国公敬酒:
“大哥,过年祭祖,你有差事没回来,家里团圆饭也没吃。今天元宵佳节,大家团团圆圆一起吃饭,多好的事,趁这么好的时候,我替我大侄子说句公道话,大哥,云川二十五了,该请封世子了。”
敬国公没端酒杯,面无波澜的说:“二弟对云川还真是上心,世子总是要请封的,不过什么时候请封,我自有章程。”
说完端起酒杯,意思一下算是喝了。
夏云川心里这个恨啊,也不说话,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夏云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该喝酒喝酒,该吃菜吃菜,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在丫鬟给他斟酒后,夏云霄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味,但是让他感觉很不舒服。这时候二少爷夏云天走过来,搭着他的肩膀说:
“表兄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来来,本少爷敬你一杯。”说完自己先喝了。
夏云霄没端酒杯,眉头紧锁,他知道这杯酒肯定有问题,他从小嗅觉特别灵敏,这杯酒里绝对有异味。
端起酒杯,夏云霄快速思考应对之策。
启宣看到他爹的犹豫,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他还是不经意间站起来,脚没站稳,直接向夏云霄摔过去,手碰到了夏云霄的胳膊,酒杯被撞了出去,好巧不巧,撒出去的一滴正好落在夏云天的杯子里。
夏云霄扶起启煊,责怪他莽撞。启宣站起来忙跟夏云天道歉,让丫鬟打扫地上一块油腻腻的肥肉,言外之意是踩到了肥肉滑倒的。
夏云霄吩咐长贵去拿酒杯,并从旁边拿起酒壶,斟满酒给夏云天道歉。
夏云川则狠狠的瞪了这边几眼,继续喝酒。
男人这边情况不断,女人那边也是机锋连连。
小荣氏看着桌上的菜,突然会心一笑,指着桌子上说:
“母亲还真是贴心,知道我喜欢吃这桃子罐头,还特意摆在我面前。表弟妹,你快尝尝,这大冬天的,在京城能吃上水果都不易,表弟妹一家来自乡下,估计也没尝过,芍药,快,把这罐头端到表弟妹旁边。”
张氏却笑着说:“这桃子罐头当菜吃,一人分那么一两片,还真是没吃过,我也算长见识了。”
麦穗差点儿没笑喷,是啊,他们没见过一人分一两片的,他们都是当点心吃,一碗一碗的吃。
澹台映雪也低头一笑,掩饰住眼里的讽刺,如果这些人知道这桃子罐头就是人家娘家产业,还会不会这么卖弄,真是眼皮子浅。
麦穗也不管他们,自己拿着勺子就擓了几块,反正在她们这些人,自己都是粗鄙无礼的。
看着自己这么可爱的小孙女,心里的不快也消失了,夹了几筷子菊花鱼,让心竹端给麦穗,小孩子多吃鱼聪明。
麦穗冲她奶奶笑笑,她最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菜了,她奶奶真是懂她。
夏启悦看着奶奶对麦穗这么好,心都快气炸了,这乡下泥腿子让她数头发,几个丫鬟数来数去数的都不一样,她都气死了,麦穗竟然还吃这么欢实。夏启悦拿着筷子,不知不觉盘子的菜都快被她捣烂了。
澹台映雪看着夏启悦恶狠狠地看着麦穗,立马心里不愿意了,威严的说:“启悦,菜是用来吃的,不是让你用来捣的,你的规矩呢?”
夏启悦这才发现她做了什么,赶紧说
“奶奶,我知道错了。”
麦穗不理她,继续吃吃喝喝,老夫人看这风卷残云的吃法,本想说几句,却听到澹台映雪笑呵呵地说:“这小孩子的胃口就是好,看得我都能多吃两碗饭,年轻就是好,能吃就多吃点。”
老夫人差点儿被一口气给噎着,看什么都没胃口了。
突然,男席里一声大吼:
“夏云川,你这个废物,到手的世子都得不到!”
接着就听见桌子被掀翻,餐具叮呤咣啷碎一地,屏风也被推到。夏云天满眼通红的看着夏云川,夏云川眉头紧锁,却没有反抗。
夏云天继续吼:“夏云川,你不就是会投胎吗?成了一个废物还能成为世子,你不就是有一个国公爷的爹吗?凭什么?都是夏家儿孙,都是一样的血脉,国公府凭什么被你这个废物继承。”
“够了!”
夏烨大吼一声,以为能震慑住夏云天,结果出乎意料,夏云天直接冲着他吼:
“不够,你也是个废物,你也是爷爷的儿子,为什么你就争不到爵位,你也是个废物,还有你~”
大家顺着他的收看去,他指着老夫人:
“你说你爬床都爬上去了,也成了国公夫人,怎么就把敬国公世子的位子白白丢了?都是废物。”
老夫人气得用手指着夏云天,嘴哆嗦的说不出话来,已经在晕倒的边缘。
夏云天却如一头疯了的野兽,不断的狂吼,甚至抓自己的衣衫,一会儿就狼狈不堪。
夏烨气得过去就是一拳,打得夏云天倒在地上两腿直抽抽。
麦穗觉得夏云天不正常,应该是中了什么东西使他神志受了影响,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学习辨毒,看不出来,但能肯定,今天的目标不是夏云天。
麦穗悄悄走到他爹身边,用眼睛询问,夏云霄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快速塞给她一个酒杯。
一会儿府医跟着路明走进来,看着地上的躺着的夏云天,什么也没说,走过去翻开夏云天的眼睛,又摸摸脉搏说:“二公子没什么大碍,是饮酒饮多了,喝碗醒酒汤睡一夜,明天就没事了。”
大家松一口气,原来是耍酒疯。可是麦穗却看到,夏云天现在的眼睛已经没有刚才红了,是发一阵疯发泄完了?还是因为别的?手里的这个酒杯应该就是答案。
夏云天没事了,可是老夫人知道孙子是耍酒疯,立马晕了过去,被自己亲孙子喝醉酒骂爬床,也算是前无古人了,不晕才怪。
大家手忙脚乱的把老夫人抬到松鹤院,府医又一阵忙活,老夫人才幽幽醒来,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把夏云天关进祠堂,如果能的话她真想掐死这个畜生。
老夫人醒来,夏熠带着一家人也回了听雪轩,麦穗让厨娘把煮好的醪糟汤圆端出来,他们一家的团圆元宵,可不要因为老夫人晕过去就不吃。
吃完元宵,云霄才把经过和猜测说了出来。
澹台映雪赶紧拉着儿子左看右看,确认没事才放心。
麦穗拿出酒杯闻了闻,隐隐约约有淡淡的香味,后怕的跟她爹说:“幸亏爹的嗅觉异于常人,也幸亏他们这次用的是有香味的毒药。”
夏熠怒不可遏,这次是老夫人还是荣家?他一定查清楚,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麦穗却反问了一句:“为什么夏云川被骂的时候,没有丝毫反抗,甚至眉头紧锁,好像很意外夏云天的发作,正常人即使被醉汉骂,也是会有生气的,而夏云川却不生夏云天的气,这很不正常。”
第二天,成伯轩被请到敬国公府。
成伯轩拿到酒杯闻了闻说:
“这是噬心,不是大量服用不要命,但是能让人失去心智,扩大内心的欲望,表现为狂躁,暴力,甚至杀人。适量的噬心可以让人口吐真言,这也是逼供常用的手段,药很容易得到。因为有香味,很容易被识别,很少用来陷害人。昨晚用这种药的人够蠢,但凡用一些无色无味的,云霄都不会发现。”
麦穗一阵后怕,接着开始担心,他爹这布满荆棘得路上,还有多少凶险等着啊?
成伯轩看着麦穗紧张的小脸说:“我回去配一些解毒药,你们都随身带一些。”
“师父,我要学毒!”麦穗直接请求师父。
成伯轩摸着麦穗的头说:“你不说,我这两天也打算过来跟你说这件事,但是你要答应我,不生是命受到威胁时,不要轻易用毒。”
“是,师父!我发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麦穗没说后面的话,“人要犯我,斩草除根。”不过她确实不会轻易用毒,她没有动不动就杀人的癖好。
夏熠这边也通过斟酒的小丫鬟查出,给她药得是夏云川的随从。等路明带着人去拿随从的时候,随从已经因为偷盗被夏云川杖毙了。
夏熠从来没想过夏云川会对云霄动手,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还是下手了。夏熠对夏云川是彻底失望了,不但愚蠢贪婪,还心狠,看来进程得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