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柳扶风的白衣公子轻轻地敲了敲门,等了半响没动静,向四周张望了下,又犹豫的抬起手,不等他敲下去,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隙。
白衣公子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一个粗犷的女人骂骂咧咧的探出头,“谁啊!......”
瞧见是个柔弱的公子,立刻收起不耐烦露出满脸的笑容,堆出一沓猥琐的肉褶子,靠着门扉笑眯眯道:“小公子有事?”
白衣公子害怕的又退了两步,断断续续的微弱声音乘着一股幽香从白纱下飘飘而来,那女人看着他的眼神立时变了变。
白衣公子咽了咽口水,压下自己那一点后悔,犹豫道:“我......迷路了,请问......去京都是走哪个......方向?”
“哎,巧了,”女人眸子中透出一抹邪光,立即两手一拍,笑道:“我们就是去京都的,此去城中尚有十里地,不如公子与我们同往?”
“这......”
白衣公子扭捏半天,那女人也不催他,只是靠着门扉笑眯眯地等着。
此处离京都不远,但也不近,徒步走回京城,以及未知的危险,怕是......这地界荒芜,处处是丛林,方圆几里也就只有这一间院子,也没得选。
虽说是个不知来历的小公子,那也只是个小公子,翻不起什么大风浪,倒是她,可有些日子没见过男人了。
不出她所料,白衣公子犹犹豫豫的开了口:“也好......有劳了。”
白衣公子不安的朝两侧望了望,又失望的收回目光,宽大的衣袖内滑出一把匕首被细嫩的手紧紧地握住。
女人没发现他的小动作,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白衣公子,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样等着他进门。白衣公子脚下踌躇,还是咬了咬牙,缩着身子从女人身侧慢吞吞的走了进去。
院内空旷,一辆黑色的大马车尤为显眼,一个青色长袍女子从其后走出来,眉头皱的极深,目光从白衣公子身上掠过,不悦的看着那个嬉笑的女子,道:“死性不改。”
“嘿嘿,忙了这么久,总得放松放松么,”女子嬉笑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瞧着不错,张先生检查检查。”然后回头冲白衣公子招了招手,转身向一旁的房屋走去。
白衣公子身姿雅正气质清贵,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位美人。
张先生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似乎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喝道:“过来。”
被人如此肆无忌惮的打量,白衣公子怒气横生,白纱下的双目凌厉,长袖下的匕首慢慢地转了一圈,将匕刃转向下。
轻移莲步,白衣公子慢慢走到张先生面前。
张先生又道:“帷帽摘了。”
“我......染了风寒,不便见风。”
张先生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嗤笑一声,斥怒道:“轻贱之子,也敢自称为‘我’?”她话语未完,突然伸手去掀白衣公子的帷帽。
电光火石间,白纱轻动飘飘,利刃乘势而来。
接着匕首刺入张先生胸口的后力,白衣公子退了三步,衣袖下的手轻轻颤抖着,帷帽之下下一张清贵冷然的脸微微苍白,一直轻抿的嘴角微扬,道:“尔等奸盗之辈,岂敢轻言辱人。”
“你!”张先生捂着胸口怒目,她左胸上插着一柄半入的匕首,鲜血染红了四周青色的锦衣。
匕首虽尽数插入,却没伤着要害,张先生封住穴位,阴沉地盯着白衣公子,一边往后退一边从怀里掏出药丸服用。
不知她服用了什么好东西,脸色慢慢红润起来,盯着他怒道:“你究竟是何人?”
正在此时,刚才那嬉笑女子突然踩着轻功从院后冲出来,喊到:“警戒!”
哪里想到院中是这一幕,触目惊心,来不及细想,急忙扶住张先生,怒视林锦,喊道:“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你竟敢杀她?”
林锦轻瞥了她一眼,淡声道:“未曾见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他说的如此轻巧,那女子神色一转,怒道:“好生轻狂,你又是那个大人物!”
她语落人已至,手似鹰爪,角度刁钻,正对林锦肩膀。林锦一惊,他不通武,也来不及躲避,眼见落入虎口,身子一轻,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耳边一声轻笑:“做的不错。”
林锦心中大石落地,松了口气,不待他这口气松完,又被人推了一把,他踉跄了两步虚虚站定。
转头身侧一步远站着楚郩,玩世不恭地着,她手中提着的一把尚在滴血的剑。单看她悠闲的神态,此人倒像是来此游玩作乐的。
“焦真,你越发的出息了,怎么还对男子出手?”
抓人未遂,焦真负手而立,冷笑道:“楚郩!你好意思说我?”
楚郩耸耸肩,瞥了眼她身后的张先生,不以为意道:“青塘风焦真,名门正派,与楚某人自然是不同。”
“楚郩?”张先生吞了一颗药丸,慢慢缓过来,对楚郩的身份大为诧异,“你是楚郩?青莲剑主!”
“呦,张继良张先生啊,怎么如此狼狈?”楚郩似乎这才发现院子里还有别人,惊讶道:“承州一别,对先生风采记忆犹新,正想何时寻寻先生,今日真是好巧。”
“你,”焦真打了个手势,张继良咽下将要出口的话,冷哼一声,便不再言,席地而坐运功调息。楚郩颇为遗憾的收回视线,对上焦真不善的目光挑了挑眉头。
“院后的人是你杀的?”
焦真盯向还在滴血的一把非常眼熟的青莲剑,心中震惊。院后数十人皆是上阶高手,须臾间悉数被杀,甚至连警示之词都来不及出口便被一剑封喉。
青莲剑法当真如此绝世,不过少年人,此番成就,难怪九江十三川百般相护,也难怪丽上皇天将她挂在榜首,一颗头颅值天价。
“什么?”楚郩摇摇头,无辜道:“不是我呀,啧啧,名门正派也不能随意污蔑人么。”
“......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和老鬼断河不相上下。”焦真抽抽嘴角讽刺道。
老鬼断河,那是江湖鼎鼎有名的大人物,素以没皮没脸没骨头著称,暗中放箭,脚底抹油,捡漏拾荒最是好手。
楚郩谦虚道:“过奖过奖。”
林锦不知老鬼断河是何人,但焦真语气神色皆是鄙夷之意,再看楚郩,那里还有她的人,只听虚虚一句,人已在张继良上方,剑飘若雪,剑势如雷,骤然而至,绽如青莲。
焦真见状,出手阻止已来不及,心生恐惧,目眦尽裂,怒吼道:“楚郩,你敢!”
噗嗤一声,张继良脑袋搬家,啪一下掉到地上,尘土飞扬。
“你说的太迟了,真是不好意思。”楚郩遗憾的看了一眼那个脑袋,看向焦真,诚挚的表达自己的歉意,道:“要不送你了,这玩意儿怎么也值个一二百两的。”
“你!你知不知道她是云啸的皇姨?你疯了不成?”
云啸国处于西南,正值新帝登基,这人竟然是云啸的皇姨,那岂不是说,她是新帝扶间的亲姨姨!
林锦心道,如今这人死在华荆,岂不是会引发两国交战?
那她知情吗?
“云啸的皇姨?你怎么不说她是扶间那个拖油瓶呢?”
“你不信?”焦真微微退步,不着痕迹的看了一下四周,冷笑道:“她一死,两国交战,你便是罪人,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在哪待下去!”
话音未落,焦真脚下一踩,迅速冲向墙头,在脚踩墙面的一瞬间又一个跳转,重重的落在地上,肩膀上衣服被剑气划破,露出血肉,略显狼狈。
而在她所在上方的土墙上插着一柄尽数没入的匕首,赫然便是先前刺伤张先生那一柄。若不是她躲得快,那柄匕首此时便是刺在她的身上要害了。
“这就要走?”楚郩站在原地看着她笑道:“留下来吧。”
又若有所思的侧目瞥了一眼张继良沾满草土已经辨不清五官的脑袋,诚心诚意的问道:“你不打算陪陪她?”
焦真慢慢站起来,紧紧盯着楚郩,“你杀的了我?”
楚郩轻笑,举起手中的剑,漫不经心道:“试试吧,这说不准,你还真就改变主意愿意陪着张先生呢。”
“竖子狂妄!”
自知走不了,焦真先发制敌。
她因自创三招剑法在江湖上有些名望,青塘风也颇有威名,自然是有些真本事的。
楚郩手里握着一把青莲剑,焦真却是赤手空拳迅速冲过来,她似个不通武功的莽妇似得,大大咧咧的闯了来。楚郩似乎有些惊讶,微微抬起眉梢,退了两步,脚尖一点却是上了屋檐。
焦真紧追而上,楚郩又躲,她不由大怒道:“你打是不打!”
“呵,”楚郩笑起来,冲她点点下巴,“你下来。”
焦真冷哼一声,飞身下来,脚尖还未着地,忽被楚郩蓄满全力的一掌拍中,撞上墙面又掉了下去,哇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
这一掌直接拍碎她的肺腑,她连运气内力的本事也没有了。疼痛让她的五官扭曲的缩到一起,抬起头愤恨不甘地盯着楚郩,咬牙一字一顿吐出几个大字砸向楚郩。
“卑,鄙,小,人!”
楚郩无奈的叹了口气,丝毫不感到羞耻地抱怨道:“谁让你们带那么多的手下,杀的我手腕酸痛,已经有些疲乏了,再与你打斗一场你哪里还有力气回京?”
她慢慢朝焦真走过去,又道:“何为卑鄙?自古兵不厌诈,能智取何必再费力气?你太愚蠢倒是怪起我来了,实在无趣。”
楚郩将这无趣之人踢了一脚,让她翻了个面,仰面朝天,又慢悠悠将剑搭在她脖子上。
“张继良来华荆都城做什么?”
焦真认命的闭了闭眼,道:“我告诉你,你放我走。”
楚郩沉吟道:“这也不是不可以。”
才上了楚郩的大当,身家性命已在人家手里,焦真不得不谨慎:“你先放了我。”
楚郩歪着头看着她邪气地笑了笑,“我又想了一下还是算了。你这颗头还可让宋西晏欠我一个人情。”她一边说,刀面一边向下压,焦真脖子上立即出现一道红痕,只再稍稍用力,她必将丧命于此。
宋西晏这三个字如催命符一般,焦真急道:“等等!灵元珠!”
楚郩止住力道,诧异道:“溪源宫的圣物,灵元珠?”
“正是,”焦真劫后余生,深吸了一口气,又被脖子上横着的死亡的剑打断,只好继续道:“我只知道张先生要与华荆的一位大人物换一件东西,至于是何人何物我一概不知,张继良说知道的越少越好,我便再没问。”
“这样啊,”楚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你这一句话便换一条命,是你的命太轻贱,还是,”她顿了顿,手中剑又递进一分,目光凌厉:“觉得我手中这把青莲剑太轻贱?”
“不,不,”焦真惊恐地睁大眼睛,急道:“我只负责护送,真的不知道其他的了,”
楚郩不为所动,眼神愈发冰冷,焦真心一慌,口不择言道:“百花谷谷主下月七号要设擂台为阮弘璟比武招亲!”
楚郩闻言目光一凛,立时一剑摸了她的脖子,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啐了一口,骂道:“管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