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赐婚郑太尉独女郑明娆为瑾王妃的消息瞬间传遍宁都。一时间宁都坊间议论纷纷,皆说令人闻风丧胆的阎叱王爷终是寻得了心尖佳人,也有人说是因为邕王娶亲让瑾王心生焦急,这才抓紧议亲之事······众说纷纭,倒是给坊间说书人又一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皇城内,棠玉宫中,便没有如此采烈的兴致了。
高贵妃因着邕王与那个庶女的事,也连带着被皇帝斥责了几番。本就骄纵的性子,近日来更是喜怒无常,邕王将那个庶女抬进府中时,未曾举办任何仪式,高贵妃直接警告,若是叫那个庶女进宫拜见她,便将她打出去,反正她的操劳在这皇城里已然成了笑话,她不怕再多添几笔。
邕王知道惹怒了高贵妃,也安分许多,竟是些许日子未曾进宫看望她了。高贵妃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想着来日方长,以后再为他寻得贵胄佳人,可李彦廷被赐婚的消息传来,她又嫉恨的失去了理智。一边叹怒着天道不公,一边忿恨自家儿子的不成器。竟是气病一场,躺在床上,不时掉泪低吟。
郑府收到赐婚圣旨后,明娆兴致勃勃的准备着下月初八成亲之日需要的嫁衣,郑仲节夫妇瞧着女儿欢喜的模样,终是放下心来,儿孙自有儿孙福,安稳度日怕是不敢奢求,只盼能够夫妻和睦,平安立身。
明娆这几日忙的晕头转向,几乎是倒头便睡,连这几日不曾梦见之前的梦境,于是便逐渐淡忘了,殊不知,就在这晚,那梦境中的故事席卷着朝她的睡梦中袭来。
在几日的期盼中,雪白的战鸽终于扑扇着有力的翅膀,飞到她的屋前,明娆立刻奔下床,胡乱的趿拉着鞋子,冲到战鸽面前。翻看着它脚踝上系着的小信筒,果然一卷信纸整齐的放在里面,明娆小心翼翼的拿出,展平,对着油灯细细研读。
“荏苒间已三月有余,闻汝一切安好,吾心甚慰。北疆玉石素有闻名,特取一支玉簪系于战鸽颈处,望汝收矣,喜不自胜。念安。”
放下信件,连忙翻看战鸽,果然被毛发遮挡的脖子处被系了红绸,明娆仔细将绸子展开,一支通透的翠玉簪展于眼前,细细摩挲半晌,对着铜镜仔细的戴在发上,浓浓笑意趋久不散。短短三行,竟是读了千遍万遍,只觉耐人寻味,心似蜜甜。
明娆便不再拘泥,买来信纸,将近日见闻经历皆写于信上,每每将信筒塞得满满当当才可罢休。喂得战鸽壮实灵敏,写信回件只觉日程上又短了不少。
可这些天,等了一月有余,竟是未曾见到战鸽返回。心下不安,夜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阿娆,给本王沏茶。”
“阿娆,研墨。”
“阿娆······”
自从当了祁王身边的女婢,万事皆要明娆亲为,这些日子,明娆已经练得处变不惊,无论他叫上多少遍依旧面上挂笑。这一日,祁王入了宫,便没有回来。明娆与府中人皆是不知所以,直到晚上,传来消息。
皇后娘娘薨逝。
明娆梦到此处,骇了一跳,起身惊醒。
摸着强烈跳动的心脏,久久不能平息。
在那梦中,皇后娘娘,崩逝?
皇后是李彦廷的母亲,明娆兀自想着,要不要同李彦廷说?想到这连忙摇了摇头。梦中的事情,还要当真吗,恐怕是疯了。
正犹豫间,斐玥冲进门内,气势汹汹间,叫明娆疑惑,不禁问道:“怎么了?”
“小姐,”斐玥心中难掩愤慨,恨恨道,“一女子自称是瑾王在北疆的妾室,此番正跪于瑾王府门口,被木影请进门了!”
明娆听着她的话,惊诧的张大了嘴,竟是将皇后之事全然抛诸脑后,斐玥口中的一声妾室,就已叫她全然失了理智。不禁自问喃喃:“他在北疆,有了妾室······”
*****
瑾王府。
李彦廷坐于厅内上座,冷眼看着地上跪着的盈盈垂泪的女子。
那女子执帕拭泪间,斜眼轻佻瞥向座上的李彦廷,看着他的神色不由得生出几分惧怕来。在北疆他一贯狠决,对待敌人手段毒辣。自下想着,心中不免打鼓。甚至有些后悔自己鲁莽行事来。犹豫一番,终是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便听得李彦廷的声音传来。
“本王竟是不知,你何时成了本王的妾室。”
那语气如修罗在世,女子听闻不由得寒战连连。
李彦廷见她兀自颤抖,微一皱眉,竟是没想到会惹出这番没由来的事。
那女子名唤婉吟,他与大将黄湛在北疆收服安岭一脉的各个部落时,举手之劳的从敌人手中救了她。从此,她便以无处安身为由,哭着请求李彦廷收留她,李彦廷未曾多想,将她带回府上,让她做些打扫浆洗的活计,能够安身立命。自己日夜浸在军营,也未曾管过府中各事。唯有府中管事夏析私下来禀告过,她居心不良,眼高于顶,定是不甘心只做个小小婢女的,李彦廷便想着寻个由头将她嫁出去作罢。可谁知,接连作战,又急着回宁都给郑仲节作证,一来二去他就把这事全然忘却。眼看着下月初八大婚在即,她却只身来了宁都,以妾室为名头,大肆宣扬,可见其心思龌龊。
想到这不禁用手指一下下掐着眉头,心中暗恼该如何向明娆解释。
“王爷······”婉吟缩着脖子,美目盼兮,确实以她的姿色在北疆算是个上等的美人了,只见她怯怯道,“自从您在安岭救了奴一命后,奴便倾慕王爷,不敢奢望妾室,只求能留在王爷身边,您叫奴做什么都成,”
“王爷,别赶奴走成吗。”
话到最后竟是哽咽难言,窈窕身姿弯成一团,确实叫人生出几分怜爱垂怜。
但对方是李彦廷,听她说完不仅不会为之所动,反而心底升出一股难掩的厌烦。
好想去见明娆,好想知道,她听闻消息会如何。
想到这,李彦廷猛地站起身,地上的婉吟不由得身躯一震,不敢抬眼,只看着男人暗青色的衣袍从她身边毫不犹豫的经过,出了房门,临走时他的话淡淡传来,
“木影,写信给夏析,给她从北疆找一户人家打发了。”
“是。”木影回答的干脆。
婉吟听闻只觉心神具裂,嚎啕着伏在地上,双手兀自攥成拳,雪白的皮肤下青筋尽显,眼中竟是不甘。
此时的李彦廷皆是不知,这个婉吟在将来会惹出多大的祸端,以至于他趋进疯魔,如修罗刹般,将人间化成地狱。
*****
李彦廷登门上郑府的时候,北疆妾室这件事已然传的沸沸扬扬,郑仲节与夫人自是知晓,此刻听着李彦廷细细解释一番后,方才放下心来。
李彦廷拱手愧道:“伯父,我知晓明娆听闻消息会气恼,可否叫明娆前来厅上,我亲自解释一番,以消误会。”
郑仲节自是应允,派了人去寻了明娆。
谁知明娆上午听闻消息后又惊又气,知晓李彦廷到府上来,派了斐玥去厅前打听,李彦廷对着郑仲节说的一番话全都由斐玥传到明娆耳朵里,自己终是松下一口气,但心底还是不解气,听闻他要自己去前厅,明娆耍了大小姐脾气,竟是如何都不去。
李彦廷也不再强求,留下喝了两盏茶后,便起身离开。临走时兀自笑着,既然白天叫她不来,那边只有晚上继续夜入闺阁了。
入了夜,李彦廷难以等待,从窗处轻车熟路翻身而入。不用借着月色,他也能准确的找到明娆的书桌,绕过屏风,来到床边。
碧青色的床幔垂在地上,李彦廷轻挑床幔,看着薄被将床上那人从头到脚包在一起,不禁嘴角泛起宠溺微笑,他此次不想隐瞒,伸手便掀起薄被,下一幕他顿时瞪大眸子,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薄被之下,两个玉枕堆在床上,哪里有明娆的影子!
他未曾想到是如此结果,心绪紊乱,细细搜寻了房间,一丝人影也无,顿时心感不安,连忙回了府中,紧急传唤了宁都分散的所有暗卫。
“全力搜寻郑明娆下落。”
这些暗卫从未见过自家王爷如此严词厉色,不禁面面相觑,相互对视后,皆从彼此眼中读到:看来这个未来瑾王妃,惹不得。
想到此处,不再停留,所有暗卫融入夜色中,不一会便四散开来,消失不见。
*****
南方居的厢房。
明娆正被斐玥伺候着,将一颗大葡萄塞进嘴里,满口香甜,不禁半眯着眼,享受其中。
斐玥见状又摘下一颗,放进她嘴里,面上露出犹豫神色,缓缓开口:“小姐,咱们有家不回,夜宿客栈,要是被老爷夫人知道了······”
“怕什么,”明娆不以为然,在软榻上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卧下,道,“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就放心罢。”
斐玥听闻放下心来,又摘了一颗:“不过小姐,您今晚到底为什么不在府中休息呢。”
明娆眸色狡黠,冷哼道:“我可没想着原谅他,自是要叫他哪里都寻不到我。”
此刻,响起敲门声,斐玥问道:“是谁?”
“您方才要的芙蓉糕,厨房做好了,小人给您端进来。”
斐玥听着是店小二的声音,看着卧在软榻上的明娆,起了身朝门口走去,道:“不必了,我出去取。”
推开门,只见门口端着芙蓉糕的店小二双腿战栗,眼神闪躲,斐玥疑惑间,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拉至一边,随即一角衣袍进了房间。
还没容得斐玥瞧清,甚至还没容得呼喊尖叫,门从里面被大力的关上,将斐玥隔在外面,只留下强硬生冷的气流,将斐玥额前的发吹得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