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廷的笑容僵在脸上,木影在身侧也愣了神,王妃竟是知道战鸽。
明娆快步走上前,看着站在笼子上的战鸽,通体雪白,与梦中别无二致。明娆情不自禁的抬手抚上它的毛,木影一惊,战鸽凶狠,寻常陌生人触碰定会啄咬出伤,但是话还未说出口,便见着明娆抚摸下的战鸽异常温顺,半阖了眼睛似是享受的样子,木影抖了抖唇,看向自家王爷。
李彦廷此刻却只是淡笑,眸内的情绪一闪而过,轻咳一声:“木影,你先退下。”
木影应了,疑惑的退了下去,这战鸽是李彦廷同黄湛一起养的,平日就连自己触碰都要万分小心,怎么在王妃手下,如此听话和顺?
李彦廷看着身边双眼泛光欣喜熠熠的抚摸着战鸽的明娆,心底一动,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中,坐于腿上。
等明娆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在他的膝上,一转头便看见他炽烈的眸子,听得他问:“你识得这战鸽?”
明娆用手勾了他的脖子,思索片刻笑道:“梦中见过。”
“就像我出现在你梦里一样吗?”李彦廷隐着笑意,双手摩挲着她的脊背。
明娆低低嗤笑,随后敛了笑意,一本正经的正色道:“李彦廷,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蛊了?”
瞧着他疑惑间歪下的脑袋,明娆娇斥:“为何我从遇见你之后,便总能梦见你,想躲都躲不掉。”
李彦廷听完她说的话,笑意更甚,将唇伏在她耳边,温热的呼吸将她的耳垂染上一团粉嫩:“想躲?”
“啊!”
明娆惊呼,感觉身体腾空,竟是被他拦腰抱起,双手下意识的紧紧攀着他的脖子。
“你是我的人,想躲也躲不掉了。”
听着李彦廷声音,明娆面上一阵发烫,轻踢着腿,道:“李彦廷,这是在书房!”
“书房屏风后有榻。”
“饭还没吃!”明娆看着还泛着热气的饭菜,孤零零的摆在桌上。
“先吃你。”
“······”
“李彦廷,你混蛋!”
屋外静谧无声,唯有秋风瑟瑟。书房内的战鸽不时的抖动翅膀,蜡烛也燃尽,灭了最后一丝光亮。
李彦廷给怀中筋疲力竭的明娆盖好被子,一下下的顺着她的长发。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清香袭人间有股若隐若现的茶香,每每深陷其中便难以自拔忘却。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看着她姣好明媚的睡颜,心中回想起那封信。
黄湛先是问候新婚大禧,而后说了些军中的现状,最后才提了西越兆隆部落的异动迹象,但即使黄湛隐藏的再好,他依旧敏锐的察觉到了兆隆部落的麻烦之棘手。黄湛大抵想的是,他回了朝廷便不会再回北疆了,就连木影也极力劝说,如今形势回北疆就是给他的两个弟弟腾位置,但,北疆情势,他又真的放心不下。
正想着,一丝清新淡香飘进鼻尖,一抹素白映入眼帘,纤纤柔夷抚上他的额,抹平了他不自觉蹙起的眉头。
李彦廷回过神来,转头便看见明娆澄净清朗的眸子,在黑夜中泛着兴兴光亮,就是这样两两相望,便叫李彦廷漏了心跳。
“你有心事。”
明娆缓缓张口,不是疑问,而是笃定开口。她方才确实睡意朦胧,但是听着身侧的他沉稳又隐忍的呼吸,便知道,他没有睡。一睁眼便瞧见他皱着眉,目无焦距的盯着前方,眉头蹙起的模样。下意识的抬手,拂平他的眉间。
下一秒,李彦廷便将明娆紧搂入怀,明娆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竟是嗅出了一丝悲凉,于是双手轻拍他结实的手臂,他若不说,便不再问。
“颦儿,”李彦廷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你以后想过怎样的生活?”
明娆一怔,未曾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她虽从小养在闺阁,但是父母的宠爱,使她养成了一个活泼肆意的性子,若说是以前问她希望过得生活,她会说无虑田野,会说平淡家常,但唯独不会说皇宫内院。可是她遇到了李彦廷,她遇到了会与她下半生一同度过的人。
想到这,明娆喉中干涩,微微沙哑,
“李彦廷,我们别无选择。”
李彦廷听闻只觉心疼,他所珍爱的女子,竟是因为他,被迫选择了她并不喜欢的生活,自己怎能自私。
“颦儿,”李彦廷下定决心,“你想不想去北疆?”
明娆抬起头,看着李彦廷的眼睛,惊讶道:“北疆出事了?”
“并无,”他的声音干涩,“北疆远离皇城,民风淳朴,我想你会喜欢。”
“你·····你才回归朝廷,根基才稳,现下去北疆·····”
“颦儿,”李彦廷打断了他的话,眸光坚定,一字一顿,“这些都不重要,我只在意你的感受。”
明娆的心噗通噗通的跳的飞快,她脑海中想了很多可能的后果,她怕他孤单影只远离朝堂受邕王构陷,怕他还没容得与皇帝缓和关系便离开心中懊悔,怕他·····
许多许多的答案在她口中,但明娆就是难以说出一句来。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看着他深情的眼眸,明娆突然便开始想像,如若与他在北疆,会是怎样的另一翻天地。想到这她脱口便道,
“李彦廷,咱们去北疆罢。”
肯定的话语就这样说出了口,看着李彦廷震惊之余有些庆幸的眼神,明娆的唇角勾出了满意的弧度。
远离宫廷纷扰,同他在一块,到那片天高辽阔肆意之地,活出一番滋味来。
李彦廷将手与明娆十指紧扣,明娆,你会喜欢那个地方的,那里有最骏的马,有最辽阔的草原,有热情开放的人民,明娆,谢谢你能同意,谢谢你愿意陪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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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府今日一早便忙忙碌碌,厨房升起渺渺炊烟,府内丫鬟婆子打扫归置井然有序,郑仲节下了朝也马不停蹄的回了家,郑夫人脸上笑意盈盈,因为今日,是出阁女儿的回宁之日。
郑夫人才去了厨房嘱咐好芙蓉糕,便有丫鬟前来禀报,
“夫人,瑾王和王妃到门口了!”
郑夫人心下一喜,连忙去前相迎,脚下步伐不自觉的加快,还未到前厅,便见着熟悉的一抹淡青扑进自己怀里。
“颦儿,”郑夫人搂着熟悉的纤细,笑道,“倒是会挑时辰,芙蓉糕才做好,我叫他们给你去拿。”
“母亲这几日有没有想女儿?”明娆挎着郑夫人的胳膊,向前厅走去。
“那是自然。郑夫人喜上眉梢。
到了前厅,李彦廷从座上起身,拱手行礼:“岳母大人安康。”
“瑾王有礼。”郑夫人笑道。
郑仲节吩咐厨房上菜,一家四口坐于桌旁,一幅其乐融融。
明娆吃着芙蓉糕,心中却想着如何同母亲讲去北疆之事。来之前李彦廷嘱咐,如若父母不同意,便不要勉强。李彦廷同父亲说,而自己便是要攻克母亲。想到这,明娆用力咬了一大口。
“母亲,”用完膳,明娆拉着郑夫人去了自己房间,郑仲节则叫了李彦廷去了书房。这厢明娆坐在茶案旁,给郑夫人斟了一杯茶,缓缓开口,“高贵妃之事您可知晓?”
郑夫人当然知道,那时高贵妃被贬打入冷宫的消息流传坊间,她当时还暗自心惊,因为那日正好是明娆新婚进宫拜见的日子。听到明娆无事才放下心来。想到这,她不禁叹了口气道:“颦儿,那日你可怕?”
“怕!我怕死了!”明娆夸张道,接着把那日的经过同郑夫人讲了一遍。
郑夫人用手帕轻轻拍着心脏以缓解惊颤,讲到最后,竟是后怕不已,当初不愿自己女儿嫁进皇宫为的就是这个原因,明娆养在深闺,哪曾见过如此勾心斗角,但瞧着瑾王对明娆的用心,还有明娆对瑾王的情谊,如今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接受。
“皇宫纷乱,你往后需得更加谨慎小心。”思虑片刻。郑夫人缓缓说。
“母亲,宫廷晦泽,我不愿深陷其中。”明娆噘着嘴委屈道。
郑夫人蹙眉:“你夫君的身份如此,便意味着你不能独善其身了。”
“但现下,有一条路,可以叫瑾王与我皆能远离这片血雨。”明娆握住郑夫人的手,沉声道。
郑夫人疑惑的望着她,只听得明娆道:“我昨日已经同王爷商议好,不日便要启程前往北疆。”
郑夫人倒吸口气,脱口便道:“北疆!”
“北疆!”
这边,郑仲节难以控制的拍案而起,惊呼出口。
“岳父,”李彦廷从位子上站起身,拱手道,“北疆黄将军传来军报,我难以坐视不管。”
“明娆为吾之所爱,留她一人在宁朝我心中担心挂念,所以小婿斗胆,请求明娆随我一同前去北疆。”
“瑾王,你可知,你这一去会失去些什么?”郑仲节从不参与党争,但是自从女儿嫁给瑾王,他就算为了女儿的处境,有意无意间也开始留意瑾王。在朝堂,邕王经苏甯一事与高贵妃被贬一事后,元气大伤。祁王虽安稳上前,但终归是身份地位尴尬,但凡有邕王都不会轮到祁王。可瑾王不同,他是嫡长子,本就有着与生俱来的权利地位,即使三年前离宁去北疆戍守,但此番一回,立刻赶超了邕王此时之势。
可他此时前往北疆,这一切都会不同。
“我知道,”李彦廷缓缓开口,“我不能替明娆决定些什么,但是只要她愿意,我便不在意皇权地位。我只盼望她一直同此刻一般,活泼明媚,肆意畅阳。”
郑仲节听到这,慢慢坐回椅上,半晌朗笑出声:“瑾王,我果然没有将明娆错付!”
“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们娇生惯养,我们视若明珠,无论你们身处何处,无论你们要去多久,你只需记得,将她安全的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