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暗影窜动,日辉洒下一片,驱不走其间阴冷。
尽青漫步其中,几个黑影抬着风予晗紧随在侧,其他的则隐藏在暗处还未现身。
远远看去有一人拦路在前,缓缓抽中腰间佩剑等候着他们,尽青脚步不急不缓,大方往前走去,嘴边笑意再次升起。
在一丈之间停了步子,尽青扫了来人腰间令牌一眼,“宫里人?”
“是。”来人眼神坚毅,不多话。
“既是同道人,为何要替皇室卖命?”尽青一眼便看出此人身负异能,同为异人,不免心中好奇。
“我心所属。”来人将佩剑一甩,地上有火舌从四方向尽青席卷而去,黑影立即挡在尽青身前,不耐火舌直接烧上了他们的身,惊叫中化作了几捧烟尘。
浓厚白雾包裹而来,尽青隐在其中,笑:“阁下真是深藏不露。”
“彼此。”来人眼看被白雾所包围,四周林木皆淡去形色。
“区区幻境,以为就能将我困住么?”他将剑横竖甩出两道火焰,交替呈破开之势,火光在雾中爆烈,撕出一道一人高的缺口。
见他轻易破开了自己的幻境,尽青嘴角的笑意凝固,他急忙隐在林中,派手下黑衣前去抵挡。
黑影正准备从四面八方齐齐进攻,不料对面另有一批黑衣现身,迎面接住了他们的攻势,几番对抗下来,他们反被截杀半数。
尽青面上血色尽退,仓皇欲逃,将昏迷的风予晗一手接过,旋转一圈后向身后追他的人用力抛了过去。
来人不得不止住步伐,将被扔到空中的人接到怀里,再抬眸看去时,尽青已经隐去了身形。
两方黑衣对招结束后,一二十人落在他身后,垂首单跪下来听候身前人的差遣,他一招手,身后黑衣全都消失在林中。
良久,风予晗才悠悠转醒,身后树干硌得脊背僵疼,她抚着额坐起身,不远处正有一黑衣背对她而坐。
乍一看之下她还以为是桑澜,喜色还未跃于脸上时,那人听见声响回头看她,竟是截然不同的陌生人。
风予晗一怔,心中划过一抹失望,盘算片刻后问道:“你是?”这人与她晕倒前看到的并非一人,却难以判断他的来意。
“宫中侍卫,影。”影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来送公主回去。”
许久没有听到人称她为公主了,风予晗微颤着起身,低下头掩去面上苦色,默然跟着身前人走。
走出葱郁树林,踏入一片荒芜之地,二人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微妙气氛下风予晗开了口:“替我谢过陛下。”
“来之前他已说过,不必谢他。”
客套话罢了,风予晗叹口气,心道这人真是不懂变通。她见路上寸草不生,尽是山道盘曲,道:“这里是哪里?”她好似从来都没有来过。
“俞城外,此山属云台山脉。”
难怪这里荒成了这个样子,她谨慎地踩着曲折的窄小路径,身旁就是万丈悬崖,看得人心惊。
下来那座荒山后她才看到了俞城的影子,她看得眼冒金光,简直是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在路上,影给她简单讲述了劫持她的人,那人名唤尽青,善于制造幻境,自己没什么攻击招式,但是有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听他指使,皆是能力较强的异人。
听到异人二字,她问他:“你也知晓‘异人’”?
“我便是。”
听他如此回答,风予晗小小地吃了一惊,“陛下身旁竟有异人守卫?”
“不应该是么。”影只继续走路,风予晗看不清他的表情,半晌后,他继续说道,“陛下曾在俞城待过几年。”
俞城?风予晗搜寻着记忆,对这位皇叔的印象确实停留在很小的时候,只记得与爹爹交谈时总是怒气冲冲的,一言不和就能吵起来,而之后几年便一直再没有见过他,因此也亲近不起来。
一朝更迭,现在已是坐在皇位上手握天下命脉的帝王。
她还在思索着,面前人却已停下了脚步,义安城门矗立在不远处,进出人流排起了一条条长线。
“便送公主到这儿了。”
影向她行一礼,毅然与她擦身而过,风予晗还楞在原地,倏而眼角掠过一个黑影,直奔影而去。
“桑澜!”她大呼出声,转身只见桑澜和影二人已经打得密不可分,她的那声呼唤似也并未传入桑澜耳中。
影勉力抵抗着,对方手上并无武器,本应是他占优势才对,但他的挥剑完全跟不上对方的速度,桑澜却能对他拳拳到肉,疼得他倒吸几口凉气。
更奇怪得是,他的异火好像失了效,只一烧到对方身上就瞬间熄灭,而桑澜身上则完好无损。
影心中大惊,暗道俞城来了个不小的人物,对抗之下他已力竭,被对方压在地上往死里打。
“不是,桑澜,别打了,他是救了我的人。”风予晗在一旁都快急得哭出声来,她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他只是一味地攻击影,就像个……野兽一般。
她眉眼一狠,执起小刀点地冲了过去,挡在影面前替他接了几招,影这才有机会从地上爬起来。
风予晗揪着心与他过招,对方却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对她没有丝毫手下留情,迎面而来的力道直接能把人拍飞。
她经不住久战,又不忍心用手中短刀伤他,攻防之间她完全倾向于后者。
一道掌风袭来,桑澜出手就要取她性命,风予晗后退不及,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掌。
影自后接住她,目光却停在眼前这个失控的人身上,他向后一招手,之前藏匿着的黑衣悉数现身将桑澜包围。
风予晗吐了一大口血,影喂给她一颗护住心脉的药,将她平放下去。
风予晗轻拽住他,气息微弱间神色更是苦痛不堪,她道:“必要时可杀他保命。”
影微一怔,方才他见二人相识,而且风予晗很是重视来人的样子,初一过招时他便没有下死手,奈何对方却毫不留情,将他打得节节败退,现在他以为她是要求情,却没想到她能狠心说出这种话来。
“好。”他看着手下暗卫被接连击倒,手中剑捏得越发用力,就算风予晗不说,他也不会再留手。
影身形一闪进入了战局,他的异火失去了功效,而且身旁还有不少手下暗卫,使出来反而容易误伤自己人。
他持剑与暗卫一同向桑澜攻过去,但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众人还未顺利围攻,他便凌空一跃到了后侧,五指成爪掏了几人心窝。
太可怕了,影暗自心惊,只要他此次能有幸活着回去,日后必不能留下此人。
若是不问世事还好,自划一方居为高人也无甚威胁,而若是包藏祸心,恐会出个几百年都难得一见的乱世魔头。
身旁暗卫一个接一下地倒下,影再次被压到了下风,桑澜一身玄袍被血浸染了半数,手上更是沾满了鲜血。
“砰”一声,发冠滑落在地,乌黑的发丝飘逸在身后,看着他对杀人之事的淡漠,风予晗仿佛看到了一个嗜杀恶魔。
这不是她曾认识的那个桑澜,而或许,是她从未见过的真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