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澜……”风予晗喃喃念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有无数次,她将这个名字放在心里细细揣摩,羞于启齿而念。
有红衣凌空而坠,地上缠斗着的二人同时被一股力道往两侧弹开,黎川施然落到桑澜身后,横起一掌将他拍晕过去。
影身负重伤,然而更惨烈的是满地横躺着的尸体,他带来的暗卫全数覆没在了桑澜手上。
他早已习惯喜怒不行于色,看得眼前场景却还是动容几分,他胸腔中的怒火燃尽了那几丝绝望的悲。
暗卫是他一个个千里挑一选出来的,一直放在身边悉心教导着,容不得半点差错。
怎么会不难受呢?
影眼神阴冷的盯着黎川手中的人,执剑就要再次冲过去,风予晗唇边蠕动片刻,终是没有将那句“等等”说出来。
若是今朝求他放过了桑澜,往后定还有满腔憎恨席卷而来,到那时,遭殃得就不会只是这两个人了。
黎川右手托住桑澜的肩,影的异火已经从他的剑身上速燃到他们面前,黎川手中折扇翻转,异火便被一股黑气吞没殆尽。
“二位,今日之事自当赔罪。”黎川难得冷静说一回话,却没想到是如今的境地。
“如何赔?”影一贯清冷的声音此刻更是让听到的人如临冰窟。
已死的人命他能拿什么来赔!
黎川又勾起笑,用折扇拍了拍桑澜耷拉下去的头颅,道:“等过几年这家伙死了,我把尸首给你送去。”他视线微一晃过风予晗脸上的震惊,“鞭尸泄愤可以,不过还请留个全尸。”
荒唐话一落,他已带着桑澜消失在二人眼前,影还在琢磨他说得话,越想怒气便越升一层。
“公主,您先回去吧。”
他没有看风予晗,执剑在地上画了一圈,异火瞬间将地上尸体燃为云烟。
清除掉痕迹后,他足底一点便施展轻功离去,未曾留下一言。风予晗擦去嘴边血迹,一步一缓地往城门走去。
因为她形迹可疑,想都不用想得就被守卫拦在了城门外,最后还是白筠找到这里将她接了回去。
那城门守卫一看又是白筠此人,二话不说便立即放人,上次他亮出的令牌使得他们一看到他就心惊胆战。
白筠看着不停咯血的风予晗,眼眸沉静到暗淡无光,他微一屈身,将人抱起来回到亦春馆,一路无言。
途径久寒轩时,门不如午时那般紧闭着,几缕热气自一道细窄的缝隙间偷溜进去,这般变化被风予晗尽收眼底。
亦春馆里没有因为她的回来而添半分喜悦,气氛反而沉闷至极,白筠以她需要静心养伤为由,将其他人都赶去了里间照看红叶。
“还好有人替你护住了心脉。”白筠说得不温不热,将一碗深黑的药汤“啪”一声,重重放到了她面前。
风予晗知他心情不好,端在手中皱鼻屏住气、仰头一饮而尽,口中填满的苦涩令她想呕出来,便一直顺气逼迫自己咽下去。
就是此时,一颗蜜饯送到了她的面前,抬眼发现白筠正淡漠的看着她,她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含在嘴里这才祛除了舌尖苦涩。
“师叔……我想出……”
她话未说完,就被白筠凌冽眼刀一扫而来,吓得她忘记了说完剩下的几个字。
“师叔,你在生气?”白筠平日里确是个好脾气的谦谦君子,生起气来可是完全惹不得的类型。
白筠转头叹了口气,收拾着柜上的东西,道:“是,不过我是在气我自己。”
气自己?风予晗端坐着,头略微歪在一旁,大脑中寻不出答案来。
白筠睨她一眼,见她还不打算开口与他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又凭添了焦躁萦在心头,她是长大了,也不如以往那般依赖于他了。
“去吧,不准再跑远。”他冷冷一声放了行。风予晗立即站了起来,这一下起得有些猛,胸前还闷痛着,直觉心头一窒。
她笑着道了句“好”就抬腿跑了出去,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天大的急事压在她头上。穆苒端茶自里间而出,惊讶道:“哎,先生先生,你怎么又把她给放跑了?”
她说着就连连叹气,白筠听在耳旁也心中微沉,叹一声:“管不住了啊。”
作为她的半个看护人,白筠表示很心累,这种无力感自他下山来后便越发清晰。而作为她的好友,穆苒表示也很心累,平日在山上陪她闹着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如今俞城地广人杂,她也不怎么黏她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被抛弃后的心力交瘁,这般滋味,二人都是懂的。
久寒轩。
风予晗没有敲门就猫着身子进了去,她轻手轻脚地正合着门,身后一人已等候她许久。
“来了。”
她被吓得浑身一缩,一头磕在门上肿了个包,身后人只嗤笑着,不忘取笑她:“听声响是个好头。”
好头?好头你个大头鬼!
她现在没有功夫和他在这拌嘴,绕开他就往楼上走去,“桑澜呢?”
黎川跟着她上楼,道:“你当真想见他?”
方才那副六亲不认的鬼模样她又不是没看见,黎川用手间折扇拍了拍她的肩,道:“你真得很像她。”
“像谁?”风予晗正忙着四处寻人,脱口就接了话,这一问出来才觉得不妥,当时初次见面时,他这一句她似他一位故人可是吓得她跑出好几条街。现在这个被她一直忽略的话题,竟又被他提了起来。
她能像谁?作为爹娘亲生的女儿,除了像他们还能像谁?
黎川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道:“一位,大、美、人。”
她转头瞥见他回味的神情,说真的,她觉得不太能接受,“你们有何渊源?难道是我娘嫁人以前欠下的情债?”
这要是真得可就刺激了,自家爹爹再怎么说也是当过皇帝,黎川又是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妖人,若是他们二人相遇,还不知道能擦出些什么火花来。
她非是想给亲爹戴绿帽子,只是怀念爹爹因为娘亲的事儿急得跳脚的模样。多少年了,六年多了吧,他们都没见过自家女儿长大的样子。
“你娘?”黎川似是被她的话提醒到了什么,垂首认真思索着,一边想一边自语,“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终是喊了一句:“她才不可能跑去给凡人生孩子!”
风予晗被他吼得一怔,却见黎川现在看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玩味,反而多了几分恼怒,再也看不得她长得像他心中那人。
他越过她就往上而去,她保持些距离跟在后面,心中无言,不是,这长成什么样子也不是她能控制得住的啊。不过好在,看来黎川是真得不认识自己的娘亲,更不知晓她的身份。
“那个人,是你喜欢的人吗?”风予晗知道自己安全后就藏不住心中好奇了,她很想知道能让黎川如此惦念着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黎川不想理她,可话中又提到了重要的人物,他一想到眼神就温柔起来,低声道:“喜欢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风予晗“啧啧”几声,她以为黎川这般行踪不定的神秘人物能都多深不可测,现在看来还不是困于情思间的平常人。
黎川眼中的温柔却只是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黯淡之色,他一手推开阁楼的门,转头对她道:“可你要知道,对于有些人来说,情是为祸。”
他稍一侧身,入目她眼帘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形恶魔,桑澜被铁链紧紧捆着,身上半红半黑的衣袍并未换去,他眼色纯黑,周身更是有黑色环绕,听见有人进来,伸出满手的血红就要向他们这边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