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已请钦天监算了嫁娶吉时,只等缨年在京中安顿完毕,便可上门提亲。
“无王爷准许,小姐不得随意出府,吃穿用度皆出于王府。王爷也会为小姐安排两位新婢,定保小姐在府中生活顺遂。”
皇后也已送了嬷嬷来教习礼仪。
“每年中秋、除夕等日是宫中家宴,小姐以后就是内眷了,须随王爷进宫请安赴宴,宫内礼仪自然必府上更为复杂,到时候会再有来教小姐。“
刚到京城那几日,和翊日日派人送信来府,邀她往雁平阁一叙。可真去了雁平阁见他之后,他反倒不再送信来了。
可缨年从未与和翊许诺什么,若往后不再与他来往,与他在清嘉别馆同住的日子就如不曾发生一样——除了那枚流云玉戒。缨年不知道他从何处弄来的这枚玉戒,让鸾玉悄悄去街上的珠宝首饰店询问,连延陵最大的玉器店宝央阁都不曾见过这种纹样。她便当作稀世珍宝日夜佩戴。
可万一他真的信她趋炎附势、随便就移情转意呢?怕是此刻已后悔将那枚玉戒赠与她了吧。那样最好,缨年赌气想,他当他的雁平阁谋士,她是皇帝嫡子晋王的正妃。如他所说,各自“乐得自在”。
可这世间若事事皆可用荣华富贵补偿,帝王将相之家便不会有那么多伤心人了。
那枚戒指已佩戴许久,时过经年,缨年的身型骨骼渐长,无论她怎么拧转,这玉戒都摘不下来。若是要用铁钳夹断,她是断断不舍。便戴着这戒指拖到了成婚那日。
大景如今未立太子,晋王又是头一个成婚的嫡皇子,便按照太子的礼数操办。京中已新立程府,内务府总管大臣之妻墨氏领着一众女官在此伺候,在牡丹红绸喜轿两侧随侍她入宫。
因缨年尚未过门为皇室之妻,依大景之礼,她只能于皇后所住的宁懿宫外殿跪拜帝后,遂同晋王返回王府成亲。
缨年想起来她还不知道晋王的名字,直到听司仪唱名时,才知道他是“皇五子晋王容济”。
“原来你叫缨年啊。当时都没来得及问你。”
洞房良宵,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妾身也是今日才知道王爷的名字。”她垂眉敛目,“王爷不知道我的名字,是如何请皇上指婚的呢?”
“向父皇提你父亲之名便可。程大人只有你一女,你义妹未入族谱、也不住在别馆,因此不会弄错。”他冷静得像在推理一个案子。
缨年不知道容济为何对她的家世了如指掌,只是感念他如此重视与她的缘分:“的确巧了。延陵地处江南花柳繁华之地,本以为皇上随行侍臣皆在公务空闲寻欢作乐,王爷却独一人在邀舒台批阅奏折,让妾身拜服。”
“太子未立,能为父皇分忧也是好的。若非如此,怎会遇到你呢?”容济拉过她的手紧紧握住,却触摸到一滑润的物件,“王妃何来这个指环?”
“闺中要好的姐妹所赠。”
“还以为是与其他男子定情之物。女子佩戴戒指意指心有所属,我可不想夺人所爱。”
她心下大惊:“妾身怎敢呢。”
“戒之以贞。”容济从怀中摸出鹿纹锦袋,从中滚出镶着一块南红玛瑙的戒指,“这便是戒指的含义。你小指上那个,还是取下来私自保存为好。”
容济取来案头的花露油,浸润在缨年的手指上,轻易便取下了那枚玉戒:“我疑心玉戒从何而来,是因与你相见那日,你与一少年共同归去。”
“王爷,那是雁平阁的赵公子,您回京不久,公子也入京供职,之后再无来往了。”
“如此便好。”容济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倘若曾暗生情愫,如今你已嫁入王府,我也不便追究怪罪,何况当时怎会料得今日如此。”
“谢王爷体恤,只是真的没有。”
容济拭了手,将南红玛瑙戒指套在了她的中指上:“这是连着心脏的指头,你既嫁入王府,我便以为你我同心。”
“是,记住了。”她婉顺地低着头,“妾身既嫁与王爷,自然只心悦王爷一人。”
容济吹灭了花烛,外面守夜的小厮丫鬟便知道新人睡下了。
“年年,你是我的。”
暗夜中,唯有容济的声音刺激着感官,是低沉浑厚却温柔的声音耳语着。出生以来无人叫她“年年”,她第一次有了新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