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年听说姜鹤之死,比自己被暗镖袭击时还感到震慑:原来定王真的会如此果决地杀人。如果不是烟红,她已经没命坐在这里了。
在永棠苑发呆了半晌,晚膳前,容济来看她。缨年见他脸色有些阴沉,便不敢多言。
“你今天让烟红和鸾玉出府了?”
缨年听鸾玉说,回永棠苑时似乎被魏紫看见了,又看容济主动提起此事,便老老实实地认了。
“是做什么?”容济追问。
缨年忍不住,低头揪着手帕,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定王他要杀我!他已经把姜鹤杀了!”
鸾玉连忙在她身后拍着后背,只怕缨年哭得背过气去。容济见她说话也没头没尾,哭得厉害,也不便追问。坐了好一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缨年见容济一言不发,知道自己失了仪态、让他困惑,便极力平复了心绪,道:“王爷知道,定王指使月白,一次用毒蝎、一次用暗镖,都想置我于死地。我本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不以为意,今日才发现真有人逃不过定王,死在他手下。”
“这姜鹤是?”
烟红见缨年依旧微微抽泣,便将自己扮作程府下人、与定王向皇帝献剑之事一一告知容济。
“这也不是小事。你怎么不写信告诉我?”缨年本以为容济会夸赞自己小有谋略、能帮他讨取皇帝欢心,不了容济的话中却略有责备之意。
烟红好言道:“当时我们与定王都急着求取姜鹤宝剑,若是王妃写信给王爷,一来二去,便来不及抢在定王之前献给皇上了。”
缨年被戳中痛处,烟红话音未落,便抢白道:“若是我写信告诉你,你能帮我避开毒蝎、帮我挡住暗镖?”缨年第一次对容济呛声,把自己也吓着了,说完便转过身、不敢看他。
“我总以为,定王用珍宝讨好父皇,这种小谋小计终非长久之计,因此从来不屑去做。父皇选太子,是要选才选德,而非看谁更会谄媚讨好。”
缨年又气又委屈,答不上来容济这番责备。
鸾玉嘀咕道:“若不是因为烟红将自己的断鸿剑献给皇帝,或许王妃这时候还在明宵殿关着呢。”
“罢了。以后若非年节寿宴,不必专门为父皇收罗宝物。若是我之后还要出京,带上年年一起便是,只要你不嫌累。”容济无奈劝道。
缨年本不想理他,又担心之后一直与容济冷战,只得细声细气说到:“不管王爷是为什么娶我,既然娶过门了,我便一心帮衬着王爷。年年也不指望王爷每日每夜想着我,只求不要再让年年有性命之忧。不然......真让人心凉。”缨年想到狱中月白向她暗示的危机,更委屈得又要哭出来。
容济也不能承诺她什么,只得暗暗叹气:“烟红、鸾玉这几日也别出府了,好好陪着王妃。”
三人皆垂眉敛目,不答话。
容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们既断定杀害姜鹤的是定王的人,可有证据?”
烟红答道:“看到那些人的只有东流客栈的一个书生,名叫季琛。只记得带人来的是个清瘦少年,通过腰间水纹样的玉牌,才推断是定王的人的。但是季琛说,若是让他再看到那个少年,他定能认出来的。”
“既然他脑中有印象,那便叫他来府中,请画师来听他口述,就不信画不出。”容济道,“我听父皇说了,不是有一画师画了《梨云仕女图》,形似真人,年年可知道去哪里寻这人?”
缨年本消沉得不想理睬容济,见他又主动问自己话,便鼓起劲答道:“据说这周昀是江南人士,年年先问问家里好了。”
容济点头道:“我与画师之流不甚相熟,也不知那季琛底细,此事还请年年多上心。”
缨年被容济委以重任,觉得自己“有用”,喜出望外,便忘了之前的委屈,速速去信程府。几日后,竟是江南赵府回了信,说已经为了缨年此事,连夜送周昀上京。
缨年去回容济:“爹爹竟问了赵伯父,才找到周昀下落。毕竟赵府仍旧在江南,与当地各类名士都有来往。”
“你所说的‘赵伯父’,就是之前清嘉别馆的主人?”
一听“清嘉别馆”,缨年便想到和翊,被触及往事,只应了声“是”,也不知道如何接话。好在容济并未主动提起和翊,只说有幸认识就好了。
“这周昀倒是和善,我本以为文人墨客多少有些架子,是极难请的。”
缨年趁机讨好笑道:“或许是仰慕晋王府的名声呢。”
又因为缨年担心将周昀卷入容济与定王的纷争,危及性命,求容济派了一队家丁前去接应,安置在城外东流客栈。又嘱咐了不可惊动旁人,只让家丁在暗处守护。
容济赞许道:“年年真是心细如发。”缨年觉得,只有容济在夸赞她的才能时,才是真心喜爱她的。
待周昀走水路从江南上京,又是半月。才安顿下来,缨年便派一台小轿,入夜了接进晋王府。
容济在花园内山中居室等候周昀:“久闻周先生《梨云仕女图》中描人逼真的名声,特请先生来府中,描画一位少年之相。”
不了周昀正眼也不看容济,也不问是什么样的少年肖像,只道:“我上京一趟,是要见许小姐。”
“莫不是,江南刺史许家的那位长女?”缨年震惊,小心问道。
“是了。那《梨云仕女图》画的便是她。”说道自己的画,周昀语气中满是得意,却又掩不住一丝失落,“只是作画之后,便再也不曾听得她音讯。前阵子听说上京了,我才答应这门差事也来京城寻她。”
缨年为难道:“这......纵然是晋王也无能为力。”
“你们不必摆谱,这偌大的京城,有什么是你们王爷求不得的?纵然是大景万千疆土,不也在你们掌下?”
容济气笑:“是了,若论俗物,本王想要多少便有多少。只是有几件难以求得之物,父皇的女人,便是其中一件。”
周昀愣住,神采中顿时没了之前的得意之色:“许小姐是上京选秀来了?”
缨年便将梁王在广集苑选妃、皇帝将宛乔当作画中谪仙之事一一道来。
“正是因为画中女子与许小姐过于神似,她才被皇上选入宫中。如今,要叫‘许婕妤’了。”
容济见周昀失魂落魄,勉强安慰道:“女子还能有比嫁给皇上更好的归宿?周先生不必懊恼,您却是帮了许婕妤一臂之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