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年想起严老爷在临近散席时说的话，猜道：“听季琛说严家公子科举不第，大约是适合婚配的年龄？”

“难不成年年想把烟红嫁到严家？”容济低声道，“日后东窗事发，严家受到牵连......”

“未必是烟红，也未必要当正室，只需找个法子住进严家，看到私盐账簿便容易得多。”

“若不是烟红，难道你舍得鸾玉？”容济欣喜，却又难以置信。

“若要成大事，哪有什么舍不舍得，只是权衡利弊罢了。烟红断然是不行的，她性子刚硬，连大皇子都看不上呢。”缨年盯住容济的眼睛问道，“这可是为了你。若是之后出事，你能带鸾玉回来吗？”

容济一笑：“你我倒真是一路人。若非正室，家谱上便查不到，之后便也追究不了。年年若是舍得，便可以放心。”

次日，黄夫人一早便从许府乘车来容济所住的篚园，陪同用早膳。

缨年试探道：“虽然延陵是严氏盐商独大，但除去严氏，便是黄夫人母家数一数二。不知夫人可有与严家相好之意？如此一来，彼此助力，更易做大家业。”

“严老爷以下，只有男丁。在黄家与严家公子年龄相仿的，几个女孩都没有当家的本事。若真的联姻，只会把嫁妆白白赔给人家。久而久之，黄家这边只有被吞并的份。如此情形，缨年不会不懂吧？”

缨年故作愚钝：“缨年还以为黄氏与严氏做生意互不相扰，不曾想到连夫人母家要担忧被严氏吞并。那......若是没有了严氏，黄氏盐商的生意便会好做些吧？”

“曾经延陵的盐商，第一家便是我母家黄氏，只是被严家后来居上了罢了。缨年与晋王，是来帮黄家成就好事的？”黄夫人只等缨年提出条件，“纵然缨年与我家宛乔交好，你与晋王也不会白白来讨好一个江南盐商吧？”

见黄夫人一眼便看穿自己的企图，缨年便把昨夜与容济商议之事说与黄夫人。

黄夫人思忖道：“鸾玉我是知道的，从小便跟着缨年。虽然性格跳脱了点，心思还是缜密的。”

“是。若是能将鸾玉过继给黄家，再嫁给严公子，应当是获得私盐账簿的最快方法。鸾玉嫁过去只是侧室，若是之后严家有不测，也不会牵连到黄夫人这里。自然，嫁妆由晋王这边筹措。”

黄夫人笑道：“黄家嫁女儿，哪有晋王出钱的道理。黄氏盐商虽不如严家，这点嫁妆还是出得起的。只有一点缨年得答应我，等到事成之时，严氏手上的私盐怎么处置我不管，但官盐的盐引，全都收归给黄氏盐商。”

缨年不懂官府的规矩，做不了主，便看向容济。

容济道：“这倒不难。本王是与夫人互相成就。盐引给了黄氏，也不算给了外人。”

“那便说定了，我去请媒人撮合，最短不出七日严家便来提亲。缨年这边可要把人给备好了。”黄夫人起身告辞。

缨年盯着她笑道：“一定。鸾玉，快来送客。”

缨年特意让鸾玉昨夜与今晨都在门口守着，如此一来，他们所谈之事鸾玉必然已经知晓一二。缨年觉得自己伤天害理，让从小陪伴的侍女嫁给一盐商子弟做妾，且这家人日后必有大祸，故而无法对鸾玉直说。

“都听到了？”

鸾玉面如死灰：“鸾玉本想着，留在小姐身边过安稳日子便好。反正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跟着小姐用最好的，此外别无所求。”

缨年无奈：“那我可真是没有法子补偿你了。你既然无所求，那有何惧？”

“女子嫁人，不知对方人品如何，又是做妾，怕遭欺凌，怕被人看不起。也不知是否还有命回到小姐身边。”鸾玉说着，簌簌落下泪来。

缨年本就愧疚，想许诺她归来后锦衣玉食、聊以安慰，却知道鸾玉并不贪图富贵，若是这样劝她，反倒是看低了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容济道：“本王会让明灰带人留在延陵，你可安心些？”

“可以让烟红姐姐留下么？”

容济不解：“锦衣玉食你都不求，就求一个烟红。”

缨年道：“烟红回京之后尚有要事，留在延陵不方便。等你回京那日，让烟红去忘机渡口接你。”

“能有什么要事。”鸾玉嘟囔，“烟红离京久了，有人要生疑，你们不放心罢了。”

容济道：“鸾玉，你早已不只是缨年的侍女，王府上下哪个不把鸾玉姑娘当作半个小姐看待，普通人家的女儿也未必有这样的待遇，你自然已经高出寻常女子许多。既然如此，便不该安于只做一个侍女。”

鸾玉嘲道：“服侍小姐是我的本分，王爷却让我不守本分？”

“若是安于本分，本王现在便不该坐在这黄府篚园之中。”容济凝视着她，指望她明白，见鸾玉低头发愣，便继续说道，“私盐本就违反王法，却因极难搜查，才会让严氏等盐商如此猖獗地贩卖私盐。鸾玉此行，正是为了正王法。”

鸾玉听容济这般高谈阔论，更是不屑：“什么本分、什么正王法......我本什么都不能做主，你们说这些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些罢了！”也不再等缨年与容济再劝，她便自言自语道，“不必说什么了，奴婢去便是了。奴婢先退下了。”

缨年见她跑了出去，自己也不愿在屋内闷坐着，便去庭中散心，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烟红默默跟在她身后。

“你不难过吗？”烟红问她。

“如果我难过可以让鸾玉心里好受些的话......”

缨年没有把鸾玉想让烟红留下来的话告诉烟红，以烟红的性子，她若是知道了必定是要留在延陵的。

缨年只是问道：“是不是让你心寒了？”

“你这样做，下人看了自然心寒。”

“就算传出去，也会都说的是鸾玉为了王府，自己要留下的。”缨年道，“当然，来江南的都是亲信，此外应当无人知晓此事。”

烟红无语：“真是无情之人。”

缨年勾了勾嘴角，做出笑的样子，小声对烟红说：“若是有情，我还嫁给晋王做什么呢？”

过了几日，黄夫人又来篚园，说严老爷已经应允了，看了鸾玉的画像，说是宜室宜家的样貌，且她家里人都不在了，应当是个老实不会生事的。因娶的是侧室，并不会铺张宴请，只预备着简单地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