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渡仙桥

拨开厚重的云层，太阳渐渐升上半山腰，四周的雾气被一层金黄色的光芒笼罩。阳光穿过石缝，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定数吗？好难懂的话——”白芷若若有所思，抬手遮着眼前刺眼的太阳光，喃喃自语。

布鞋早已被晨间的露水打湿，脚趾尖感觉到一阵湿冷的刺痛，她抬脚往石头上跺了跺麻木的脚掌，才稍稍舒服了一点。只见徐若光右手背在身后朝她勾手，快步走近一看，两座山峰遥遥相对，下临百米深谷，一座木板桥架于中间，桥宽约五米。桥中雾气缭绕，看不到尽头，人行其上，摇摇欲坠，令人胆战心惊。

徐若光神色凝重，看着由锈迹斑斑的铁链固定住的桥板，面露担忧：“相传以前有位悬壶济世的老药农至此采药，几番攀爬试探，都不能过去。他坚定救世的信念，潜心祈祷一夜，终将崖边的松树砍断，松树顺势倒下，恰好架到断岩的另一边，成了天然的独木桥。他便踏桥而过，采到仙草，羽化飞升，成为制药仙翁，这就是‘渡仙桥’的由来。而其他闻讯赶来的人，皆因私心太重，不能过桥。一个个跌入深渊，粉身碎骨，灵魂永世不得超生，故又称‘噬心桥’。虽说这些都是传说，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得小心谨慎，不可掉以轻心。待会走到桥上，我会从手上输些真气给你，一定要凝聚心神，切不可被心中的恐惧扰乱心智。”

白芷若点点头，挽起袖子，扎紧腰带，一只手牵住徐若光垂在大腿旁细长柔软的四根手指，蓄势待发。两人扶着铁链，调整齐步伐，慢慢朝前方走去。

峡谷中间的光线被高山崖壁遮挡，光线越来越暗，从谷底吹来的冷风又寒冷刺骨，白芷若打了好几个哆嗦。她本来想说几句话，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可看到身边的徐若光修长的脖颈上喉结滚动了几下，忍不住就想逗逗他。手伸向他的胳肢窝轻轻挠了一下，见没什么反应，心思越发活络起来。

“哥哥，你的脖子好像有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看起来好可怕——”

“什么——”徐若光放下戒心，下意识伸手摸了自己的脖子，疑惑道。“没有啊——”

“真的，我来指给你看，好大的一条，黑发带，哈哈——”白芷若见戏耍的目的达到，掐着他的脖子，嬉笑起来。

徐若光眯起眼睛，神色有些恼怒，但又不好发作，只得压低声音：“疯丫头，都什么时候了，等过桥之后再收拾你！”

“哥哥，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好可爱——”白芷若躲过徐若光抓过来的手，兴高采烈地向后倒退了几步。

等回过神来，发现眼前的徐若光正惊恐地看着她，嘴里一张一合，半天才发出两个字。她一时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瞬间就被一团黑气拖了进去。

第十二节黑洞

“快跑——”白芷若耳边传来哥哥嘶吼的声音，可是已经完全来不及了，只见眼前一黑，身体就坠入了黑暗之中。

等意识清醒过来，白芷若发觉自己浑身湿透，躺在一个圆形水池旁边，水面还冒着白气。用手撩了一下水，水是温热的。周围十分寂静，而且地面光秃秃的，没有树木和杂草，只能听到脚踩在泥土上所产生的细微的沙沙声。

不久，白芷若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柔美的歌声，循着声音走去，走到一堵青灰色的墙壁面前。贴着耳朵仔细听，确认歌声是从墙里发出来的，她犹豫了一会，大着胆子推了推墙，没想到手被瞬间吸入另一个黑洞，这才意识到原来是一层肉眼看不见的结界。

走出狭长的走道，眼前豁然开朗，顺着长满绿色青草的山坡走上去，山顶矗立着一棵巨大的樱花树，像一把色彩鲜艳的扇子撑开扇面，场面壮观极了。分叉的枝干上长满一簇一簇的粉白色樱花，微风吹过，花瓣漫天飞舞，犹如一只只粉色的蝴蝶在翩翩起舞，扇动着美妙又悦耳的歌声。白芷若被眼前烂漫、绝美的景色吸引，情不自禁地走近树荫。

树下靠着一个正在收集花瓣的女子，精致小巧的五官，皮肤如同白玉一样，柔顺乌黑的长发披散在纤细的腰肢上，轻轻哼着一段调子。她从未见过容颜如此美丽的女子，楞在草地里不敢上前。

“你是谁——怎么会来到这里的？”女子蛾眉轻皱，声音宛如铜铃般清脆，两只眼珠像绿色的宝石，散发着奇异的光彩，风吹起她薄如蝉翼的纱衣，简直美轮美奂。

“我，我是从桥上摔下来的，掉到一个黑洞里。不知为何会来到此处，打扰了姑娘的清净，抱歉，抱歉——”白芷若被女子绿色的眼睛盯住，顿时语无伦次起来。

女子并没有对她的话感到惊奇，淡然地点了一下头：“你来到这里，总归有些缘故罢，随我来——”说完收好装满花瓣的白色袋子，径直朝山下走去。

莫名跟着女子来到一处木屋前，打开虚掩的木门，走了进去。屋里一桌一椅一床，布置得很是简单。女子自顾自把花瓣倒入盆里清洗，铺在扁平的竹篮里晾干水分。

白芷若忍不住好奇，打破沉默：“请问姑娘尊姓大名，芳龄几何？可曾婚配？这里又是何处？可有其他人居住？”

一连串的问题，让女子不胜其烦，阴郁地笑着：“你这凡人可真够聒噪的，老身已经有上百年没见过生人，也没闻过荤腥，看来今天得破戒了，哼哼——”

白芷若反复回味女子说的这几句话，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话本中妖怪说话的口气吗？顿时吓得浑身一机灵。

“虽然他说要把老身永世封印在这里，静思己过，可是老身只是爱上了一个人，究竟何错之有？”女子情绪越来越激动，一把将桌上的花瓣和水扫得地上到处都是。

第十三节所谓的妖

白芷若被突然的变故，吓得连忙逃出门外，拼命往原路返回。很快，她便发现只是徒劳而已，女子飞快地拦在她面前，绿色的眼睛越发幽暗，冷笑道：“怎么，知道老身是妖，就怕成这样了？愚蠢的人类，给你看看更可怕的东西——”

一条碧绿色的蛇尾扭曲着，从裙底伸出来，足足有一丈粗细。白芷若亲眼看到妖怪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人首蛇身大笑着朝自己扑来。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昏倒在地。

“醒了？别装死了，再不起来老身可要吃人了——”清脆的女声带着恐怖的死亡威胁，把白芷若从逃避现实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白芷若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见自已已经躺在床上，女子恢复了原来的美人模样。

“大仙，仙女，我上有年老的爷奶、操心的父母、年幼的弟妹，对了，还有一个待我极好的哥哥，如果我死了，我的亲人们可怎么办呀！求求您放我走吧！您是妖，大人不记小人过，是我该死，打扰了您的清修——”白芷若嚎哭起来，不住的作揖求情。

“行了，嚎什么丧，你以为当个修炼几百年的妖，只要抓几个人来剥皮吃肉，就可以提高修为吗？大错特错，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女子越说越生气，抓着白芷若的肩膀用力摇晃：“你们这些凡间的读书人，写的话本、小说，都把妖的形象污蔑到啥程度了，你说说，可气不可气——”

“妖，其实跟人一样有一定时限的生命周期，初期只有动物的本能活动，就像小猫、小狗，是非常单纯忠诚的，哪里有你们人那么复杂的勾心斗角。只有少数生长到通灵、意识开化的时候，才能修炼成妖。而且，我们也非常爱惜自己的羽毛，一旦想走由妖修仙的道路，就像你们凡人的道士，要到深山仙境采纳吐息，潜心悟道的，哪有那么容易——”

白芷若被晃得头晕，想到女子蛇的真身，还是有些后怕，小心地发问：“那依你这么说，修道的妖是不吃人的罗？”

女子白了一眼白芷若：“譬如《西游记》里唐僧，为什么那么多妖怪要吃他的肉？还不是他前世金蝉子的身份惹的祸。吃了有仙缘的人，才能提升修为，但是这种情况少之又少。杀生对妖来说，也是自损阴德的事，何苦做呢？”

“那你变成蛇的时候，总归要吃东西吧，说不通啊！”

“切，肤浅——老身已至化境，靠露水花瓣就能提供身体所需要的能量。你看我清汤寡水了这么多年，戒去荤腥油腻，皮肤是不是跟十七八岁的少女一样白皙光滑，容颜不老？”女子自豪地拉起袖子，欣赏起自己的手臂。

“哦哦，明白了，至少现在我不会死了。”白芷若拍着胸口说道。

“不过，姐姐，你长得真美，是那种有异域风情的、让人记忆深刻，见之忘俗的美人。特别是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