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的心脏怦怦跳动,她默了一瞬。
“不记得。”元熙的声音低低的,“四年前,元熙三岁,什么都不记得。”
伽夜像意料之中,“你的父皇母后,也没有告诉过你什么?”
元熙直勾勾地盯着伽夜,“父皇母后,应该告诉元熙什么呢?”
她的模样天真,不似作伪,伽夜冷静地看了她几息,缓缓收回视线,他放回还未喝完的药碗,“的确不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好好休息,今后就住在这里。”
说着,他抬脚便要走,元熙立即抓住他的衣袖,“那皇宫……”
“皇宫你自不必回,一切有我。”
伽夜说得那般笃定,仿佛一剂强心剂,让元熙微微安心,只是她不确定的是,来到这里究竟是不是正确的,起码现在看来,她已安全。
活着,才是她的目标。
伽夜对元熙半信半疑,那条宫道上,不论时间还是地点都非常可疑,他遣人调查了那日的宫女,发现那宫女对待元熙极为苛刻,甚至前些日子宫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事,都与她有关。
但,元熙只有七岁,伽夜很难想象从前那个不谙世事又天真无邪的小公主,有朝一日竟能如此工于心计。
也许,真的是巧合。
但究竟是不是巧合,已经不重要了,他将元熙从皇宫里带出来,便是公然与皇后为敌,暗斗已转化为明争,他已无暇顾及一个小小元熙。
她,也不过是个棋子。
而他的目标,也绝不仅仅是长宁皇帝皇后,还有那远在天边,叫他一生铭记耻辱的未央!
——
元熙能下床时,已是小满,长宁终于迎来夏日。
她一身素衣站在窗边,默然望向窗外的景色,高而广阔的湛蓝色天空,低垂漂泊的白云,偶有几只青鸟在头顶飞过,停在远处高大的梧桐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阳光穿过硕大的梧桐叶挥洒地面,也沐浴着元熙温润的脸。
原来宫墙外的长宁,是这样的。
原来长宁也有温暖的气息。
“我能出去吗?”倏地,元熙发问,不知怎得,她很想出去看看。
翠狸是这几个月伽夜安排在她身边侍候的婢女,她看向元熙,被她渴望的眼神打动。数月以来,这个自未央来的小公主未曾踏出房门一步,温顺乖觉,不似传闻中那般骄纵,翠狸很喜欢她。
“可以。”殿下不曾说过她不能出去,翠狸便不是自作主张,“但奴得跟着你。”
元熙却说:“我不会逃的,我只是想走走。”
翠狸愣了一下,“好。”
殿下还在朝上,暂时不会回来,翠狸想。
许久不出房门,元熙被耀眼的日头刺花了眼,她遮了遮,漫无目的地走。
府中侍从大多第一次见到她,既新奇又惊讶,新奇于原来这就是元熙公主,是殿下不惜为之与皇后干戈相向的人,惊讶于她怎忽然出来了,又走向殿下的书房?殿下的书房除了殿下本人和他的亲信清然,任谁都不许进入,他们,拦,还是不拦?
也就犹豫的那一瞬,元熙已经推门而入,侍从瞠目结舌时,已无力挽回。
元熙怎么也想不到此处竟会是伽夜的书房,她只道这间房屋太过普通,无甚特别,便毫无顾忌地走了进来,房间内的陈设再普通不过,一张床榻,一方案桌,一立书架,以及……一幅画。
这幅画,便是元熙的第二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