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五章:情丝缱绻为谁牵(1 / 1)心痒难耐的糖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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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所言无错。”

宋清拱手行礼,当先从书案后站起,眉宇间意气飞扬,胸中似有壮志凌云。

“清以为,大丈夫行于天地间,当正己心,明人心,察民情,洞世道,不念世人褒贬,不图后世称颂赞扬,以所学尽数报效社稷,方能不枉来这世间一遭,不负先生与父母积年教诲。”

“宋兄之言有理。”

接话之人正是叶玄,同是十六岁的少年郎,一样的心性襟怀,性情却更为跳脱。

“我洛陵居上虞东南富庶之地,历来重文轻武,兴农桑,通商道,开海路,百姓富庶,安居乐业,北有宛江天险,以阻燕云,西有崇山峻岭,以隔炎月,实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然兵戈不兴,无以御国门,我洛陵虽不喜战,但需能战,玄以为,大丈夫当以己身守土安民,修利甲重器,平战事,消祸端,以定民生。”

“两位所言,在下皆佩服,年少当怀壮志,方不负好韶光。”

郭荀在侧,亦是拱手一礼,却未坐起,仍旧正襟而坐,声音不疾不缓。

“郭某年纪痴长两位许多,今日便倚老卖老,说些不中听的话,仕途为天下读书人心之所向,然,可顺心遂意做得天子门生,又得平步青云一展抱负之人,却有几何?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若不能以此求进,或耽于旁骛,失了一步登天的机会,当如何自处,不知两位心中可有思量?”

“郭长史,言重了。”

叶玄刚要起身,宋清先他一步对着郭荀拱手,眼中尽是郑重之色。

“清自知仕途并非一帆风顺,坎坷者居多,更有登高跌重者,哪怕位极人臣,伴于君王身侧,亦可能朝不保夕。然若因此畏缩不前,连年少意气一并丢弃,未免太过窝囊。”

“宋兄所言,亦是玄心中所想。”

时至此刻,叶玄早已按耐不住,亦是起身道。

“今上永宁帝十三岁即位,比之我二人尚且年幼,如今也不过弱冠之年。他自登基以来,扩商路,利海运,在内修养生息,巩固国力,在外与燕云修好,共御强敌浩瀚,全不似先贞顺帝守成不前的作派,正是我等愿意报效之人。秋闱将至,好比大战在即,只得背水一战,断不可临阵退缩,为自己思尽后路。”

郭荀眸色深沉,似有未尽之言,东方烨恰行至近前,羽扇轻摇。

“郭长史为少年人一忧,烨自佩服,然若无少年轻狂,哪来中年不惑?任何一条路,必得亲自走过,才知其中坎坷,方能不违初心。”

“东方先生所言极是,是郭某思虑过甚。”

郭荀对着东方烨拱手一礼,重新坐好,科室之内再有人起身阔论,文昊以手中书册遮脸,凑到静香近旁低声道。

“小娘子,可知这位郭长史有何过往?”

“不知。”

静香将案上手稿仔细整理妥当,递于文昊,抬头看向郭荀已染沧桑却未见佝偻的背影。

“我只是猜测他年少之时当如宋清、叶玄一般意气风发,却未遇到如永宁帝这般有心做事的君王,半生壮志难酬,如今屈居在锦城做一位长史,怕是已尝尽个中辛酸。我观他眉心时常锁紧,两颊消瘦,眼中隐见血丝,当是肝气郁结于内,积年累月以至肝内气血失养,发丝染霜,若不疏通调理,怕是会至脏腑失和,沾染病气。”

“几日不见,小娘子倒是令我刮目相看。”

文昊眼中闪过几丝讶异,转而低头细细将掌心手稿看来,神色渐作了然。。

“两月不到,小娘子已将那厚厚一卷书烂熟于胸,我愿赌服输。”

“什么赌?”

不知何时,东方烨又至近前,一厚叠手稿来不及藏,文昊索性起身,双手奉上。

“东方先生当知沅湘聪慧过人,有过目不忘之能,不过月余,昊手中一册脉经不仅被她尽数默下,且已潜心钻研,实为逸才。”

东方烨接过手稿,只见其上字迹端方,若不细瞧,竟是要让他错认做另一位爱徒所书。

“沅湘小小年纪,已有此才,今日所论,你当有一言。”

静香亦起身,对着东方烨端正一礼。

“学生年幼,不及宋兄、叶兄存报国志向,亦无郭长史宦海沉浮之阅历,只知立身处世四字之前,或还有一句挣扎求存。”

“沅湘此言何解?”

宋清转头看向她,似有疑惑,静香遥遥拱手。

“宋兄出身锦城大族,叔伯官拜益州太守,自小不必为生计发愁,然升斗小民一生所求,不过一日三餐,有衣遮身,有瓦遮天。沅湘曾亲历困顿,若无人施以援手,恐不立于此地,更不会有今日之言。”

话到此处,她转向东方烨,再是一礼。

“先生,入仕以报社稷,登阁拜相,从军为将,是为济世,所救者众。可若是不成,能救得眼前之人,亦是正途,学生不才,唯此道,愿尽力一试。”

“虽是稚子之言,听来也有几分道理。”

东方烨眼带深思,轻摇羽扇,转身而去,文昊拉着静香坐下,凑近她耳边,小声道。

“小娘子方才说得含糊,你到底是想救眼前之人,还是只想救眼前一人?”

“若是连那一人都救不得,何谈旁人?”

静香垂眸,研墨铺纸,执笔再落字,‘阖家兴盛,福寿康宁’确实是个好意头,她写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不满,回神之时,已是满纸墨迹。

文昊在一旁看得清楚,并不出声提醒,只待苏合散尽,早课结束,他自怀中取出书卷一册置于案上。

“小娘子,遵照你我约定,师祖那册脉经自赠予你,这卷药典是我誊抄而成,不算珍贵,却也一样有用,一并送你,瞧来也许比先前那本尚能有趣些。”

“多谢文公子。”

静香拿起书卷,随手翻开,入眼竟全是她从前用的文字,笔锋飘逸随性,看来熟悉且久违,不禁展颜,她两颊之上再泛梨涡,文昊唇角亦是含笑。

“小娘子,稚子之龄实在该多些天真烂漫,太过老成持重,反倒惹眼。”

说着,他眼珠一转,瞥向课室一角。

“瞧,惹来的人就在眼前。”

静香抬头,恰瞧见连成对她遥遥拱手一礼,抬步行至近前。

“沅湘今日所言,成心有应和。”

“连公子,言重了。”

静香还礼,连成轻轻摇头。

“连家世代商贾,所营松鹤堂于锦城之中小有名气,南来北往的药材经手甚多,却非医家,然心向往之。以沅湘之才,他日若开馆行医,成必鼎力相助。”

闻言,静香微怔,文昊替她应下。

“多谢连公子看重,沅湘定不负所望。”

“如此,暂且别过。”

雁回阁内渐作空寂,静香将那一卷药典放入书箱,再背起,肩头益觉沉重,心中却略作踏实,回首向西,午时将至,锦城在望。

经秋雨洗濯,兰溪阁内翠色不减,中庭日光正好,主屋窗棂透亮,一片清明,内间燃着杜衡,驱散汤药味道,唯余淡淡清香。

谢家康倚于临窗卧榻之上,双眼半睁,望向院中,柳时昔坐于一侧,指尖搭在他腕脉之上细诊,不多时眉心稍稍舒展,谢晋立于近旁,看得真切,心中略宽。

“热症已去,咳疾渐缓,余下便是慢慢调理,趁着眼下雨过,时节晴好,每日进汤药施针灸,半月之后当见好转。”

“多谢柳大夫费心。”

谢家康微微欠身,看向身侧,眸光朦胧一片,未见得十分清晰,柳时昔起身动作一滞,沉声道。

“谢先生现下是否觉得视物吃力?”

“不妨事。”

谢家康微微一怔,随即缓缓摇头。

“先前热症来时头脑昏聩,眼前骤然模糊一片,如今已渐作清明,想来已无碍,柳大夫无需挂怀。”

“如此,便好。”

轻轻松一口气,柳时昔起身行于案前,斟酌再三方才落笔,待墨迹干透,将药方交予谢晋,转身告辞。

内室重归寂静,谢家康执起手边一册书卷置于眼前,蹙眉看了许久,又拿近了细细端详,不多时放在一旁。

“阿晋,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初刻,少爷,可是觉得饿了?”

谢晋猜测,谢家康闭目摇头。

“早饭用得晚,还不觉得饿,许是这几日躺多了,有些闷。”

“小厨房新制了秋梨糕,清甜爽口,少爷,要不要尝尝?”

“不必了。”

谢家康再摇头,忽而又嘱咐道。

“用食盒盛好,送去霁云斋,眼见将是院试之期,阿香那丫头怕是又要贪书,万不能再饿着了。”

“她…早尝过了。”

谢晋低声嘟囔,谢家康蹙眉问道。

“什么?”

“今晨果匣子里给她备的就是,这时节怕是已被她吃光了。”

“是吗?”

眸色温和之中不自觉染上一丝宠溺,谢家康唇边隐约有了些上扬的弧度,谢晋还要再说什么,忽听得窗外传来一曲悠悠笛音,婉转清越,却又缠绵缱绻,他听了许久,只觉耳熟。

谢家康神色微怔,片刻后,他闭上双眼,唇边的弧度逐渐深了些。

近旁桌案之上,有只木盒静静置于一角,石远交予他手中,他不曾打开看过。木盒近旁放着一封拜帖,来自樊城晏家,内有描金红笺一张,以小楷细书长房嫡女生辰八字,他亦未看过。

前一份礼,他不想转送,后一份礼,他亦不想收下,他素来行止端方正直,现在,却想任性一次。

雨过天青,云开雾散,霁云斋院北偏厅之内依旧终日檀香缭绕。

静香跪于香案之前,唇边横着的竹笛质地细腻翠色欲滴,一曲桃叶往复不断,丝丝缕缕萦绕不去。

眼见案前青烟直上,她放下竹笛,俯身叩首,喃喃道。

“愿二老护佑家中诸事顺遂,无需少爷劳神费力,可安心养病,以待来日。”

话音落,她双手合十,拜了再拜,刚要起身,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家中事事有石管家帮衬,少爷自是可以安心养病,只是有一桩,他却是要亲力亲为。”

采萱立在门外,不知已有多久,一身水色衣裙纤尘不染,神色依旧清冷。

“阿香,你可知,少爷已经在议亲了。”

“议亲?”

眨了眨眼睛,静香努力消化着这个字眼,采萱垂眸,眼中隐下一丝讥讽,声音不紧不慢。

“不错,兰溪阁内传出的消息,对方家在樊城,是书香世家嫡出小姐,娴静温雅,正值芳龄,换帖之后就是问卜。这等大事,当需少爷亲自过问,旁人做不得主的,阿香,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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