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月看见一个奇幻瑰丽的山谷,山谷间有许多蝴蝶,那不知何处来、何处去的轻飘飘的精灵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飞着,成月羡慕极了。她抓住一只蝴蝶,用银针刺入它的胸腹,将它钉在泡沫盒中。
转眼间她又来到了一处沼泽,沼泽里是遮天蔽日的紫色花树,她带着那个蝴蝶标本穿越沼泽,每一步都极艰难,她不知前路如何,却不知疲倦誓要抵达终点。
耳边忽然响起大海的声音,她变成了泡沫盒子里的蝴蝶,透过四方的盒子看到了天空。天空是玫瑰紫色,成群的白色海鸟盘旋在她的头顶,天空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然后她醒了。
初秋殷红的夕阳斜照在她的脸上,满室的睡莲花香,水墨屏风外坐着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子,正在读书。
他转过脸来,浅金色的眼眸比初雪还冷。成月无端打了个寒颤,有些愣怔,一时分不清眼前人是白枕溪还是宵晖。梦境和现实在她的脑海交叠,如海潮反复。
她昏昏沉沉的绕开屏风,映入眼帘的是男子银白的长发,登时就清醒过来,成月垂首向他行礼,“师父。”
宵晖微微颔首,递给她一把玉梳,转头又专心看起了书。他未束发,长发随意的用靛青发带拢在身后,像是刚起床的模样。明明已经是下午了。成月恭敬地接过梳子,解开发带,替他梳头。
她有些摸不清情况,入梦前她正在清浮殿罚跪,出来之后却是在自己房里,而宵晖居然也在。
成月兀自胡思乱想,梦中她脱离烛契的意识后,系统曾郑重告诫她不可随意插手,而后她因为得知雀翎和白枕溪注定有一段情,便向系统寻求离开梦境的方法,却意外得知系统构建中并没有睦城这个地方,便知道白枕溪初入人间灭的就是睦城。
梦境虽是梦,呈现的内容却是真实的。她先时还不能确定,直到在白昙告诉她真相,一直没有动静的任务进度突然飙升至57%。这足以证明梦境不仅是过去真实发生的,而且是相当重要的一段剧情。
她继续分析。
既然梦是真的,那宵晖不可能认不出她,他是见过江寻月的,可龙城山庄那次他分明还把她当成误入男汤的山庄女弟子。
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从始至终都在演戏。
成月回过味儿来,才恍然大悟,自己从一开始就中套了。不仅宵晖认识她,山泽也认识,所以才有那日被擒,恐怕他们图谋已久要借机除掉她。可宵晖临时变卦,给她弄出个什么令牌,打乱了他们原有的计划,这才让她侥幸逃过一劫。
她手上利落的替宵晖束好发,心中再也没法平静下来。她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宵晖翻书的手指一滞,抬眼看她时面上依旧冷然,只淡淡道:“是。”说完继续看书,他一贯不屑说谎,她问了,他就如实答,山泽向他提议时他也早就预想过会有今天,因此也不觉意外。成月见他这样轻易就认了,也不做解释,心中的困惑登时变成了火气。
她强压住心头怒气,问他:“宵晖长老如此费心要除魔卫道,那日何必还要编出个令牌来保下我?”
“令牌……你不记得了?那日你醉酒,从我这里讨去的,一直在你身上。”
成月愣了一下,“你是说令牌是个意外?”她怒极反笑,“我还真是高估了自己!”言毕,她一把扯下腰间代表太清弟子的玉蝉腰佩狠狠地掷在地上,告诉宵晖:“往后长老也不必辛苦演戏了。”
她愤而出走,却不想整座宫殿都罩了一层禁行结界,成月未出殿就被结界拦了下来。她这时正怒火中烧,又和宵晖摊了牌,丝毫不顾忌了,抬手一掌就打在结界上,可结界竟纹丝不动。她抬手正要再攻,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彭芃却按住了她。
彭芃惊恐地把她拉到无人处,低声斥责:“月牙儿你干嘛呢?!这结界是师父设下,一旦有异他立刻就能感知,你是嫌魔族奸细的身份没给你坐实呀?”
成月转了转眼珠,知道彭芃此时还不知道她是魔,立刻就收了怒容,惊讶道:“哎呀,那可完了,我只是想出去,不知怎么竟有道结界,就想着干脆……哎,师父知道不知要怎么罚我了。”
她惯会撒谎演戏,彭芃见她这样后悔害怕的模样,也未怀疑,语气一软安慰她道:“结界也没事,师父又疼你顶多抄抄书,不会怎样的。”
疼我?成月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一脸担忧害怕。
彭芃见她竟没佩戴太清玉蝉,只当她是粗心落在哪儿了,对她道:“太清三十三殿,每一处都有结界的,只有佩戴太清玉蝉才能通行,山门处的结界则需要长老亲自发放的通行令牌才能自由出入。你不戴玉蝉当然会被拦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可玉蝉好像被我弄丢了。好师姐,能不能陪我去找找?”
“怎么丢了?太不小心了!哎,还记得最后见到是在哪儿不?”彭芃一边说一边拉着她往回走。成月愁眉苦脸地说:“不记得了,要不师姐先陪我在房间里找找看?”
彭芃点点头,“那赶紧!”
两人携着往回走刚过拐角就碰上了宵晖,成月见了他脸色有些难看,也不行礼。彭芃只当她还在为攻击结界的事担心,这会丢了玉蝉更加害怕宵晖惩罚,便率先替她向宵晖讲明事情经过。
宵晖听罢也不做评价,似乎在等成月说些什么,而成月一脸无所谓的别过脸去看廊上的汉白玉雕花扶手——她在思考稍后怎么脱身。彭芃见她竟在分神,悄悄撞了她一下,耳语道:“别发呆了,师父看你呢。”
成月看了看宵晖,又看了看彭芃,拍了拍她的手对她道:“师姐先回去吧,不必担心我。”她说完,又对宵晖道:“师父是否有些话要对徒儿说?”
“彭芃你先回去。”
这二人气氛有些不对,可彭芃向来神经粗,只低头称是就要退下,临走前给了成月一个安心的表情。待到她走远,廊上只剩他们二人,成月也不再装那副恭敬样了,大喇喇的坐在汉白玉栏杆上问宵晖:“这也在长老的计算之中?”
宵晖并不答话,从袖中取出那枚玉蝉,对她说:“你该喊我师父。”
“这世上可有师父处心积虑害徒儿性命的,长老说这话不觉可笑?如今你我一正一邪,立场鲜明,就没必要彼此做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