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罕·帕慕克《我的名字叫红》
多视角的讲诉,不正如细密画吗。
“在这条街上也待不住,又走上另一条街,再另一条。当我望着人们的脸孔时,发现许多人之所以自认为清白,只因为他们还没有机会干掉一个人。”
“积雪拓宽了伊斯坦布尔狭窄的街道,使得城市不那么拥挤。”
“瑕疵是风格之母。”
“一个城市有多么大、其色彩有多么丰富,就意味着里面有多少角落可以藏匿一个人的过错与罪孽;城市有多么拥挤,就意味着有那么多的人可以让犯罪的人藏身于其中。”
“傍晚时分,我站在积雪的街道中央,望向黑暗巷子的尽头,我被遗弃在精灵、仙子、流氓、小偷之间,周围只有返家父子的悲伤,以及冰雪覆盖的树的忧愁。”
“我漫步在黑刺莓和那甚至在最严寒的天气里也会散发迷人清香的月桂树后。”
“仿佛一道光芒从恋人之间迸发,渗透进了图画的最深处。黑与我相拥时,相信我,幸福也在以同样的方式向全世界蔓延着。”
“就算一个人明知让自己快乐的方法,他仍然可能不快乐。”
奥尔罕·帕慕克《纯真博物馆》
比较流畅的读完。恋爱间,心情的所有起伏,不能再真实,作者是经历了多大的失恋打击。男女主角都没有那么好,似乎他们的爱也没有那么隽永,但被打动却是不容怀疑的。在想,如果那8年凯末尔没有去芙颂家,或许他早已解脱,芙颂也是,越是去接近对方,越是去记住她生活的细节,怎么能忘记了,有时那只是徒增烦恼呀。他们从补习数学开始,最终在练习驾车后结束。人生总是考试,第一次没有通过,后面经过补考通过了,那又改变了什么吗,没有。凯末尔想保住静止的和芙颂的所有时间,却忽略时间最大的意义就是流动呀,他的爱辛苦、矛盾,纠结又执着,读着文字时跟着他累,随着他心痛。他这生是幸福的,我不相信。作者笔下的土耳其,依然令人向往。小巷老街,沿路叫卖冰淇淋,烤竹荚鱼,羊肉汤,酥饼,木梨,椴树花蜜,王子岛,有海藻味的空气……
“有时我会想,人们之所以那么喜欢香烟,不是因为尼古丁的力量,而是在这个虚空和毫无意义的世界里,它能轻易地给人一种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的感觉。”
“我一定是在那些日子里第一次开始感觉到,人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是一种应该真诚的去体验的幸福,而是在一个由各种压力、惩罚和必须去相信的谎言构成的狭窄的空间里,不断去扮演一个角色的状态。”
“小说和博物馆的目的,不正是真诚地讲述我们的回忆,让我们的幸福变成别人的幸福吗?”
阮清越《同情者》
很精彩的书。通篇在反讽中控诉,在双重身份中分裂前进。作者的感情时时处于满溢的状态,字字皆能感受出来。对于越战了解的太少,书中的隐喻太好有隐喻身份的人物太多,如叙述者的混血身份,乳沟,拉娜,姑母,莫莉,他的矛盾何尝不是这个国家的矛盾,他深处夹缝何尝不是这个国家深处夹缝,他没有身份认同何尝不是这个国家没有身份认同,这里充斥着太多东西冲突,最小的如他的母亲和父亲,放大的说,不就是东西方。失去国家的人,似乎永远没有归程。中间一度回南亚拍电影,真是妙笔呀,是在重复苦痛,也在复写那个国家遭受的苦难,人不是人。自由重要,比自由更重要的是空,活着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唯短见浅识者,方惧前后不一。
“住地也挨着好莱坞,但像是这个城市肚皮上的赘肉,显不出贵来。”
“鲨鱼生存,需不停游动。”
“我同情着天真的法国人,若要利用一国,需要实地考察一国;好莱坞效率高出许多:它要利用一国,紧靠想象即可。”
“记住,最好的治疗,就是记住什么是相对论。无论你感觉多糟,知道有人的情况比你更糟,你就好受多了。”
“我突然想到,死而复生者看见的隧道尽头的光,其实不是天堂之光。换句话说,他们所见,其实不在前方,而在身后。回忆一下吧,每个人通过人生第一条隧洞时,情景不都如此:隧道尽头的光照进我们胎儿时所处的幽暗世界,刺激着我们紧密的眼帘,招引着我们爬往滑滑坡道,坡道将我们送入最终将于死亡相约的世界。”
苏珊·福沃德博士《原生家庭:如何修补自己的性格缺陷》
正视自己的情绪问题、性格缺陷,是多么难的事情。有毒的父母,并不都是言语身体虐待,父母的软弱或者无形的责任转嫁,也是多致命的呀。我一直无法和内心的自己相处,我不安,我怕家人不开心,我怕她们过得不好,我总是因为她们的要求牺牲我自己的好恶,他们所有不好的现状都是我必须承担然后努力改变,但没有那个能力,于是重复痛苦。内心深处,我从来没为自己活只为他们。我竭力重复小时候的美好,其实是在多么徒劳地抹掉那些不会被忘记的伤害,疼痛与不安。小时我没安全感,觉得没法长大,没法幸福。婴孩时失去父亲,幼年惧怕所有异性,长大后从未从心底认同地和异性建立健康持久的关系,不信任。
雷蒙德·钱德勒《漫长的告别》
喜欢马洛。为了一丝投缘,就可以奋不顾身去还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的清白。他活着的样子,是我心里期待活成的样子,坦荡,磊落,正义,不畏强权,为心而活……还蛮想喝螺丝起子的。“说一声再见,就死去一点点”。其实还是没懂作者。
双雪涛《飞行家》
写得太好了。太吃这双线结构了,语言简练,故事太出奇意外。都猜不到结局。喜欢《飞行家》《刺杀小说家》,《宽吻》的感觉有点像那部国外的电影,人鱼恋啥的。
水上勉《今天吃什么呢?去地里看看》
好看,好读。喜欢这样写食物的文字,让人平静,让人可以静下来审视自己的一日三餐。喜欢他们对食物的态度,离泥土很近,是自然芬芳的味道。写食物,更多的时候是源于这种食物可以直接串联起我们的某段回忆某截人生某个重要的人。因时而食,简单,保持食材原味,看似平淡,确是久久难以忘怀的味道。窗前的松鼠,石板上烤裙带菜,松露滋润的松茸,五十年的梅子干,醋栗果酒,被积雪压弯腰的孟南竹,山椒拌米饭,以及檐下挂着栗子干,让人神往。
费曼《别闹了,费曼先生:科学顽童的故事》
一个关于物理学家的书,也可以这么有趣。开锁,开所有保险箱;在巴西树林里打鼓被误以为是印第安人;为按摩院画裸体画;学画画,留恋酒吧,各种恶作剧,学日语,研究玛雅文化,副业那么多,主业更是溜得不行,这才是被打通任督二脉的人啊,努力的天才,那么有趣的人,发光的人生。科学顽童,完美阐释好奇心的意义。“祝你好运,到一个你能够自由地保持我刚提到的那种正直品格的地方去,在哪里你不需要被迫需要维持你在一个组织中的地位或者财政收入,以及诸如此类的事,从而失去你的正直品格。祝愿你享有这样的自由。”
博尔赫斯《小径分叉的花园》
第一次读博尔赫斯,初读真全是打脑壳的感觉。最喜欢《环形废墟》《通天塔图书馆》《小径分叉的花园》,其余的几篇还是没懂。语言和时间都是迷宫,他说“在文学所能提供的种种幸福感之间,最高级的是创新”,大概是在表达他对文学创作的终极看法吧?《环形废墟》讲梦和时间的问题,和我们总探讨的平行空间那么相似,有时我也在想,或许我梦里经历的人生才是真实的人生,我现在过得人生只是在我的梦里。他的文字,思路,总在环形中闭合,开始总接着结尾,或许这也是他说的一种无限吧,让小说也如此发展下去,没有有限;《小径分叉的花园》似乎在讲时间无限,因为分叉,它有无数序列组成,成为一张网,这张网包含了所有可能性,时间是无限的。“因为时间在无限分叉,通向无数的未来”。时间,小说,图书馆都是迷宫。初次踏进他的迷宫,有些晕眩,但很多是震撼。“独一无二,人类行将灭绝,而图书馆却会错在下去:青灯孤照,无限无动,藏有珍本,默默无闻,无用而不败坏。”这是给热爱的文字的人,多大了推力。像是走了趟迷宫,又像是进了花园。
“目前不能确定;将来并不真实,只是目前的希望;过去也不真实,只是目前的记忆。全部时间均已过去,我们的生命仅仅是一个无可挽回的衰退过程的回忆或反映,毫无疑问地遭到了歪曲和破坏。”
“乌克巴尔创始人之一说过镜子和男女**是可憎的,因为它们使人的数目倍增。”
“在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并不存在;在某些时间,有你而没有我;在另一些时间,有我而没有你;再有一些时间,你我都存在。目前这个时刻,偶然的机会使您光临舍间;在另一个时刻,您穿过花园,发现我已死去;再在另一个时刻,我说着目前所说的话,不过我是个错误,是个幽灵。”
“在那做梦的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
“在文学所能提供的种种幸福感中间,最高级的是创新。由于不是人人都能得到这种幸福感,许多人只能满足于模仿。”
“那个星球上的人认为宇宙是一系列思维过程,不在空间展开,而在时间中延续。……特隆人不懂得把前者和后者相提并论,前者只是某些状态的特性,后者则是宇宙的地道的同义词。换一句话说,他们不懂得空间能在时间中延续。看到天际的烟雾,然后看到燃烧的田野,再看到一支没有完全熄灭的雪茄,被认为是联想的例子。”
“我们在这里睡觉时,在另一个地方却是清醒的,因此每一个人都是两个。”
“他认为时间有无数系列,背离的、汇合的和平行的时间织成一张不断增长、错综复杂的网。由互相靠拢、分歧、交错,或者永远互不干扰的时间织成的网络包含了所有的可能性。在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并不存在;在某些时间,有你而没有我;在另一些时间,有我而没有你;再有一些时间,你我都存在。对他说来,历史的真实不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而是我们认为已经发生的事情。”
阿城《威尼斯日记》
因为是阿城,所以喜欢。扬州画舫录,头痛,河,船,聪明的文字,在异国他乡,遥远陌生记述琐碎。真是顶聪明的人呀。
阿城《闲话闲说:阿城文集之五》
世俗可贵。阿城聪明之人。填了好多空格。
张怡微《樱桃青衣》
张怡微越来越好了。所有的故事都细节而生活,底色一致的清冷悲切。既像生活,又是小说,浑然一起,难以分辨。婚姻不顺遂,父亲的缺席,总是贯穿始终。生活终究源源不断地影响着写作。
“然而许多事要回想起来才有意义,才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有一些白头到老,不过是同归于尽。”
李娟《遥远的向日葵地》
快的读完。但还是更喜欢她笔下的事,外婆的部分简直不敢看。她的阿勒泰北疆,一直期待又向往的地方啊。100多亩的葵花地,盛开时,该是多么的灿烂和夺目呀,在一望无垠的荒漠那一整条的黄,又美又寂寞!真希望,有机会能看看。
读到李娟不自觉想到种向日葵的小舅舅。一环又一环,万事万物,总是以人诧异的方式联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