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当然将眼角不断流出的与血腥味没什么区别的液体用袖子擦掉，将整个脑袋埋进膝盖里。可是那道光好似无所不在，即使他将手掌狠狠的盖住双眼，仍然能感觉到那种刺眼的感受。

这或许是梦，可是自己醒不过来。

他只能就这么撑着，撑到自己的双眼能够适应这一道光芒为止。但他也清楚，自己的眼睛并不是什么火眼金睛，如果这种刺眼的感受一直不会消退，哪怕自己就这么瞎了，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还好，事情始终在朝着乐观的方向发展。至少李当然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能感受到那种双眼的刺痛感在慢慢消退，一点一点，虽然缓慢，但有用。

等到眼睛不再疼痛，李当然试着慢慢睁开双眼。

这一次，他没有那种难受的感觉，可是似乎自己又来到了不一样的梦境。

他看着周围，这里不是长满枯木的荒原，没有灰白的雾霭，同时，也没有那一座巨大的平台。

这里，只有一片纯粹的白。

这让他想到曾经看到过的，一篇游记里对于雪原的描述，当天地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时候，你分不清东西南北，也分不清上下和左右，你只能分辨出自己。

可是，当他在这一片白茫茫之中待了太久，他觉得，他连自己都会迷失。

他试着踏着这白色的一片，向前走去。

还好，脚下仍旧拥有那种脚踏实地的感受，这也让他安心不少。

既然分不清方向，那就一往无前，一直朝着最前方走去。

他再一次的，不知道走了多久，还是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疲累。

但此刻，他发现，这白色的空间不再纯粹，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点亮红，就像是遥远的地方有着一颗红色的星星。李当然开始朝着那红色奔跑过去，反正自己也不会觉得累。那红色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等他终于靠近的时候，他才发现这是一个“人”。

李当然并不能看清这人的样子，好像是有一层厚厚的面纱将这个人的整个身形包裹住，只能看出他穿着一身宽大的红袍以及带着高高的仿佛帝王一般的冠冕。

李当然驻足打量了这人好久，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尊雕塑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可是当他静下来的时候，他又能听见这人鼻息里传出的呼吸声音。

这人是活着的。

他是谁？又或者说他是哪里的皇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在仿佛是自己梦境中的世界中？

李当然可以确信的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人物。

然后他看见了更远的地方，又出现了别的色彩，那是紫色和青色相间的一个光点。李当然看了看身边这个略显高大的身影，不做多余的思考，直接朝着那个紫青色的光点跑去。

只是跑了一段路程后，仿佛心中有所感应，李当然回过头，发现那一尊红色的帝皇身影也转头“看”着自己。他看到那人抬起左手，对自己挥了挥，像是道别。李当然摇了一下头，转身便跑。

他的内心一片平静，没有惊惧也没有兴奋。

恰如此时这纯白色的空间。

他跑啊跑啊，终于，看到那紫色和青色相间的色彩也越来越明亮，也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原来是一个道士。

这一次，李当然只看了一眼，就能确认这人的身份。

他穿着一身紫青相间的道袍，道袍上布满了金色和银色的线，这些线条在白色空间里，发出一阵一阵淡淡的如流水一般的光芒。道袍的背后，用红色的丝线绣着八卦和太极的图案，同样的，这道士头顶的紫青色方冠也绣着一个小小的黑白鱼太极。

与那帝皇身影不同的是，这个道士，只是略微有些模糊，看不清面容，但看得清楚他的五官轮廓。

道士的手中除了握着一把木剑，还提着一支拂尘。拂尘的毛发虽然雪白，但跟这纯白空间的颜色又有一丝的区别。拂柄是黑青色的，表面光滑细腻，反射着阵阵荧光。

道士抬起头，似乎感应到了李当然的存在，点了一下头，然后扬起拂尘，指向自己的身后。

李当然顺着道士指引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道淡绿色的荧光，再也不像是之间那般，只是一个小小的星点。

李当然莫名地想要对道士说一声感谢，可惜他说不出口，只能微笑着对着道士点了一下头后，直接朝着那淡绿色的荧光奔去。

这一次，他的脚步更快，没用多久就来到淡绿色荧光不远处。

李当然怔住了，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神仙。

虽然这人的面容还是有一丝模糊，但是他已经能感受到这个人的完美。

这人的翠绿袍子随意地披在身上，露出纤瘦的胳膊与身躯，他的头上只是用与衣服颜色完全相同的发带随意束了起来。但李当然看来，这不是什么放浪形骸，而是一种深入骨子里的放荡不羁。

而他的五官，完美的就像是最美丽的艺术品，美得过于惊心动魄，也过于不够真实。

这人抬起头，露出如夜间明月又如冬日暖风一样和煦的笑容，看着李当然，说道：“你来了。”

李当然木然地点点头，他发现这人连声音都是那么的好听，像是山中的一汪清泉，浸润着李当然的心脾，让他整个身心都是一片舒爽。

“你要找的不是我。”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身后，温柔的像雾：“你要找的是他。”

“你是谁？”李当然将心目中的问题脱口而出。

那人摇了一下头，“去吧，去找你该找的那个人。”

他的声音仿佛变得有些魔力一样，李当然整个人瞬间变得像是一个木偶那样木讷地抬起双脚，朝着那人指点的方向跑去。

等跑过一段距离，李当然才回过神，向着自己身后看去。那人并没有看自己，他低下头像是在弄什么东西。李当然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回身向前。

前方，什么都没有。

但当他跑了一段距离以后，却看见一个练剑的身影。

那身影，让自己是多么的熟悉，也是多么的亲切。

李当然看见了自己，正在练习剑刺招式的那个自己。

“他自己”好像也看见了李当然，他停下手中练习着的剑刺招式，对着李当然挥了挥手，大声笑道：“好久不见，李当然。”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当然好像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猛烈的向下坠落，他终于能感受到恐惧，那种快速下落失去重量的恐惧，对于死亡的恐惧！

啊！

李当然嚎叫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醒了。

自梦境中醒来的李当然，看着身体周围的这一片小树林，也看到了放在身旁的那根用来充当兵器的树枝，同时也看见了地上的灰烬。

他整个身体就像是被水泡过的一样，汗水将他的衣衫浸湿。

他茫然而无措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那里正火热滚烫，疼痛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