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们二人的小把戏看在眼里,杳平县令却没有马上追问,却又向康亟摆摆手,似乎不想看到他在跟前晃。
康亟无奈地笑了笑,心里的念头却一直在翻涌不休,最终还是咬咬牙道:“大人,您这样是否不大好?”
杳平县令马上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不好的?”
康亟垂眸拱手,“下官无意冒犯,只是下官觉得,大人为何对夏侯氏如此委曲求全?不过是商贾,即便是天下首富,为何大人要处处对他低声下气、宛如他才是杳平之主。”
虽然他对那位夏侯家的县主的确挺佩服,可对比之下才发现,县主和她的这位大哥根本就谈不上一路人。
县主如今是以朝廷的名义出征,她大哥可只是普通百姓,到底还是县主拎的清,没有跟随这个夏侯大公子胡闹弄什么接风宴。
而且更重要的是,县令根本没有认出,那个“解远客”是假的!
他看得清清楚楚,在夏侯进身边谈笑风生的青年根本就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
可是,为什么夏侯进偏要找人假扮“解远客”?
他究竟要利用“解远客”的身份去诱骗谁?
其实这个答案非常明显,但康亟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其中太过诡异、太不可思议。
对着自己的堂妹,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不出所料,派出去的衙差都被段清身边的亲卫阻拦,而衙差们也不敢当真动武。
一则打不过,二则,他们也实在不明白:不过是请人赴宴,为何变成了如今剑拔弩张的局面?
双方一下僵持下来,彼此也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趁着这个功夫,西陵毓等人的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外。
见他们出来,独不见兰翰阳,秦忠劲也并未多问,只过去迎了他们入营。
简单清点过人马,除了一小队亲卫还在和衙差们僵持,以及兰翰阳留下了一小队照顾自己的护卫,其余人都还在。
段清心中还算满意,向秦忠劲投去了赞许的目光,然后下令即刻拔营继续前进。
方才清点人头时,西陵毓刻意留意过,兰绮逸的身影果然已经不见。
但奇怪的是,一同被分配到军中的兵部尚书之孙荀安仝,仍然满脸麻木地跟在队伍之中。
西陵毓能这么快认出他的脸,也得益于金山矿洞中那一段“同甘共苦”的经历。
当时的荀安仝不过是兴国公世孙戚捷的小跟班,后来进了羽林卫,竟仍然是兰绮逸的跟班。
以至于在兰绮逸打死段恭泰后,这个倒霉的荀安仝竟然还要出来帮忙背锅、受到牵连一并充军。
细想下去,的确令人惊骇:连兵部尚书都只能忍痛将孙子拿出去顶包,平原侯兰氏的权势究竟已经到了何等地步?
西陵毓暗暗把这事放在心头,跟着大军开拔,不经意往城门边看了一眼。
一个瘦小的身影正骑着一匹马急匆匆赶来,对着他们招手,因为隔得太远,只能隐约听到一点声音,但听不真切。
“看路,还在看什么?”西陵睿轻声提醒。
西陵毓低低“嗯”了一声,“我只是在想,杳平县衙的衙差怎么会突破重围追上来?而且这小子好像是那位典史的亲信。”
没听到西陵毓对王爷用敬语,秦忠劲的脸色已经有些变了,这时再听到西陵毓老气横秋的话,不由咧了咧嘴,“县主刚刚见过这人吗?”
西陵毓摇摇头,仍然注意着那个人影,“以前见过他,很机灵也很听话,想必是那位康典史派他过来的”
“康”字在嘴边一过,西陵毓忽然想到一事,顿时有些醍醐灌顶。
她终于明白,为何三哥夏侯远会偏偏选择“琅书斋”那个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刊印自己的梦华纪。
有了这样的情谊,特地帮人捉倭寇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见那人影对着大军穷追不舍,西陵毓忽然纵马出列,向段清一拱手,“国公爷,恕我离队前去一探究竟。”
段清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娇小的人影已经策马奔了出去。
秦忠劲无奈地摇了摇头,“县主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他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是个衙差,而且若真是听命于一个小小的典史,实在不值得这么亲自接待。
但秦忠劲向来少话,这番话也就只在肚子里兜了个圈子,并未说出口。
那小衙差气喘吁吁地冲到跟前,见西陵毓竟然也纵马过来相迎,心中有些惊喜,连忙松开缰绳在马上一拱手,“见过县主”
“王冲,是康典史叫你过来的么?”西陵毓也不拐弯抹角。
小衙差眨眨眼,差点没笑得掉下马去。
县主怎么记住他的名字的?
西陵毓抿唇,当初她在杳平城内重夺黎氏马场的地契,康亟就派了这小子过来“跟踪”她,还被敖善捉到,她自然是不会忘记他的脸孔和姓名。
但典史的吩咐更重要,他赶紧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严肃地点点头,“典史说,今日出现的那位‘解远客’是假的,请县主不要停留赶紧离开,他也不知究竟会有什么别的阴谋,但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脸色有些迟疑。
西陵毓蹙眉,“但是什么?”
王冲往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凑到跟前,压低声音对她道:“小的觉得,最近这杳平城里”
话音未落,一道冷风骤起!
随着“叮当”一声响,王冲的脸色霎时变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颌忽然被人重重一击,眼前一黑立时摔下马来,满嘴的甜腥。
王冲勉强想要支撑起身,忽然被人拧住下巴一扭,“咔嚓”一声脱臼,痛得浑身发颤又说不出话来。
“看不出来,杳平县衙已经彻底被倭人控制了?”头顶传来少女充满玩味的声音,“不知道这是你们典史的意思,还是倭人的意思?”
王冲的脸上渐渐白了,没想到手足又是剧痛传来,西陵毓直接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不过,倭人总是有很多办法自裁的,也不知能防范到几时。”西陵毓直起身,摆弄着手中的“雪切”。
王冲忽然眸光一紧,死死地盯住她的手,喉咙里含糊地发出了几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