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流是如何消失的,在场的人都解释不出个一二,只知道眨眼后,江若流便人间蒸发了。空气中仍有江若流身上的残香,刘文织眼前一黑,全身的血液似是在往脑袋上冲撞,害的她险些撑不住跌一跤,幸好王绯淳站在前面。面对身后的撞击,王绯淳打了个趔趄,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站稳了。
刘文织撞在厚实的后背,这一撞,把她的脑袋给撞清醒了。抬起绵绵无力的双腿连走两步,浮云在她的裤腿旋绕,似是在拖着她的脚不让她走上前。
“下一个轮到我了,对吗?”刘文织咬唇望着祭天台上的女弟子,女弟子俯视祭天台下的数百名弟子,拿着笔头指了指刘文织,慢慢说道:“让你们上来你不上来,现在时间过去了,天道发怒,你以为你还有命可以留下吗?”
其实早在上水仙师的弟子进来之前,便有数十名弟子消失在祭天台上。只不过上水仙师迟到的弟子们很幸运,都没有见到。
“万一江若流不是死了呢?消失归消失,她并没有死,对吗?你别骗我,她是我闺中密友,我们心有灵犀。”刘文织的声音微颤,心快的似要从胸腔中蹦出。
女弟子道:“在祭天台上消失的人是不被天道认可的人,无论是她的肉身,还是她的魂魄,都被上天收回回炉重造,若是你们有缘,或许待会儿你还能见到她的残魂。”
风有点冷,似是死去的魂魄在徘徊。即便头顶上的太阳很灼热,也挡不住风的冷。全身上下只有胸口还是温热的,胸口里装着一颗活蹦乱跳的心脏,刘文织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真实存在。
定定站在原地,想上去却踏不出一步。脚掌心似是被钉子钉穿,脚底下湿漉漉的,不知是血还是汗。
上水仙师选择了冷眼旁观,摊手感受风吹,让流动的云被他的手掌心穿透,他对这些事早已见怪不怪了,在之前,他带的每一届弟子都死于非命,他早已不抱任何期望。
终于下定决心前去赴死时,身后来了个少女拦下她。施凉沫转动指尖的毛笔,走到云阶上坐下,翘起二郎腿俯视祭天台下的数百名弟子,笑而不语。
杜依棠见她要做出头鸟,搅弄着麻花辫犹豫不前,但最后还是高声提醒道:“仙师不喜欢有人丢他的脸,你要么赶紧下来,要么赶紧上去。做了仙师的弟子,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仙师。你最好不要做让仙师颜面扫地的事情,不然仙师会逐你出门。”
刘文织望着她,似个木头愣了会儿,后才忙忙劝道:“姑娘还是快些下来为好,理应我上去……”
施凉沫望着一望无际的天,也懒得搭理杜依棠和刘文织,头也不回,问祭天台上的女弟子:“可否两人前往祭天台祭拜?”
女弟子未料到施凉沫会无视同门的话,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问她,答道:“不可,若是两人祭拜,则心不诚,两人都要做祭品。”
“这次我和我的同门一块儿上去,反正她也是要死的,拉我一个又何妨?反正这天想我死很久了。”施凉沫将目光放在刘文织脸上,刘文织退后了一步。
其实施凉沫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只是此次第一重门考核涉及方一扇,她不能不管,她可不能任由天道乱来。第一次先拿刘文织做实验品,若是刘文织能被她保下来,她再让方一扇上祭天台。
“她是谁?”尽管红绒团说过不要在人群多的地方问它,但方一扇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莫名觉得这女子很熟悉。
红绒团干咳两声,看着云阶上的施凉沫,捋了捋自己乱糟糟的毛发,眼睛也不敢直视他,支支吾吾告诉他:“路……路人甲,你不用、不用在意她的,她她她她不会伤害你。”
“路人甲?她叫路人甲吗?”
“不是……你还是做好你自己的事好了,等一下上去的时候我检测一下你的幸运值,如果你的幸运值不达标你就会成为祭品。等你的幸运值稳定了,我叫你上去你再上去。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那我目前的幸运值是多少?”
“还在五十左右,正在慢慢上升,等到数值定在九十左右你再上去。”
“那坐在云阶上的姑娘呢?她的数值是多少?”
“她……她嘛,她的数值是零,所有数值都是零。可能因为我与你绑定,所以我看不到她的,只能看你一个人的数值。”
“那她会不会很危险?”
“你是在关心她吗?”
“她刚刚在帮我,我应该关心她的。”
“万一刚刚她只是在凑热闹,并非真心帮你呢?”
“我总觉得她知道我的身份,她是在帮我吧?”
红绒团想开口告诉方一扇,但最终还是将肚里的话化作一股气,不声不响的给放了。
祭天台上的女弟子瞥了刘文织一眼,勾勾手,示意她上前。刘文织挪动着绵软的腿脚,手心都是汗,她步步上前来到施凉沫身侧,面对着祭天台上的女弟子。
在此期间,施凉沫有意无意的问了句:“小师姐尊姓大名?”
然而女弟子并没有告诉她,许是觉得施凉沫一个将死之人不配知道姓名。
女弟子问:“你的同门说要陪你去死,你要和她上祭天台吗?上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如果一再拖延,他很有可能当场撕碎你们的魂魄。你最好不要考虑,说出你的真实想法。”
刘文织咬咬嘴唇,点了点头,人在面对死亡是非常恐惧的,如果有个人愿意陪着她去死,那么她的恐惧就会被削弱到一半。
但她不想拉施凉沫下水,胸腔内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似是随时会停止。
“上去后听我的,要知道现在我是唯一一个能救你的人。”施凉沫轻轻笑了笑,将手中的毛笔递给她。
刘文织没有接过毛笔,反倒是抓紧了她的手,下唇发颤,乞求道:“可不可以帮我找到江若流,她还欠我三十文。”
“她不是你闺中密友吗?”
“是啊,因为是她欠的,我现在要她还了。”
施凉沫点了点头,心下了然却不说破,起身拍去白衣裙上的残云,转身往祭天台上走。
刘文织犹豫了会儿,终是迈出一步走上祭天台。耳边风声凄厉说是鬼哭狼嚎也不为过,眼前一道白光化作上千银针,密密麻麻携着万千片的风刃朝着刘文织迎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施凉沫一手刀劈在她的后颈上,刘文织软绵绵的趴在地上,头一歪,白眼一翻,死睡了过去。
才步入祭天台一步,她便滚在云阶上睡着了。施凉沫上前跪了两次,膝盖接触云面上,云雾似炸开的花片片绽放。
女弟子见此一幕,嘴角微动,牵动脸颊的肌肉露出两个酒窝,一字一句说道:“白日恬,我叫白日恬。上天并未表示什么,少见的,上天不发表任何意见,以及不做任何评价。”
施凉沫走到中间,伸手摸了摸灼热的白光柱,由低处看向高处,笑道:“他不是没发表意见,他只是正在组织语言来骂我。你是月皎族的人吧?生于自然死于自然,听得懂万世之音。”
“你倒是见多识广。”白日恬提着笔,记录着白光柱上所显示的一切,边说边道,“你说的不错,天道似乎的确正在组织语言。”
施凉沫耸耸肩,踹了一脚连接上天的白光柱,笑道:“孙子,明里暗里给我使绊子,敢不敢下来和我打一架?”
白日恬:“……”
方一扇:“……”
上水仙师:“……”
李念热:“……”
王绯淳:“……”
所有人:“……”
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可能出了问题。
万里晴空的天在瞬间乌云密布,云层之间的碰撞像战车间的较量,云层间的火花愈发激烈。方才还燥热的空气瞬间凝结,温度猛然降低。
吸一口空气,似是吸了一口冰碴子。刺得鼻腔火辣辣的疼。
“没用,废物,享受着凡人的祭拜还以凡人为食,垃圾,只会躲着,别以为谁都怕你,窝囊废,欺软怕硬,不惩治恶人反倒助纣为虐,善没善报恶没恶报,要你何用!换一个天上位都比你好多了。”施凉沫又踹了一脚,脚下的浮云“滋滋”的产生雷电。天空一道紫红惊雷响彻万里震耳欲聋,就像撕裂的伤疤一样让人抵制。
红绒团猜出施凉沫的此举为何意,蹬脚挥手,忙向方一扇催促道:“你快上祭天台,快点,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正等着你上演,趁着雷还没劈下来之前走到祭天台上,快去,只有你能救下她。”
方一扇点了点头,迈出两步欲上前,李念热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问道:“你是真的疯了还是真的疯了?”
“不要管他,快上去,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红绒团急的上蹦下跳,险些从方一扇的肩上滑下,所幸红绒团抓住了他的前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