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希望看到徐婉遇险,你可以选择继续犹豫。”王允之语气微冷。
宁子世深知,到自己成功为官之前,婉儿都是处于极为危险的境地,若是此时犹而不决,只会将其危险加大几分。
“我定竭尽所能。”他道。
王允之点点头:“这两年间,你只能深居简出,沉心苦读,切莫再与那徐婉有任何书信往来。”
宁子世闻言,心中也是明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还与春笺坊扯上关系,那自己做官的希望可真就渺渺。
他只得点头。
十三载他们两人都能熬得过来,又何惧这短短两年。
王允之见此,面色闪过一丝歉疚,忽而又是消失不见。
他知道,若是子世当真成为了准少府,那他与徐婉只能天各一方,两不相干,这于宁子世而言,未免过于残忍。
他不想,也不敢说出口。
他终归要为官,她终归是个妓,两人之间相隔的,是一个世界。
……
期年,开春。
春笺坊。
妆楼一旁,棠花柔柔开绽,似是一树流苏,似是一树残雪,明艳动人。
其间,一道玉影隐约,莲步泠然,玉手将花枝拉下,欲近鼻尖,却无意中触到唇角,惹出一阵娇笑。
玉面棠花,相映而皓。
几个侍女也是巧立一旁,赏花谈笑,见到徐婉如此动人的模样,不禁嬉闹起来。
“婉儿姐可真好看,天仙般的人儿。”
“是啊,以前都没有像这般的动人,总是冷冰冰的。”
“婉儿姐据说是遇见了如意郎君,心中倘亮,气色也跟着好起来了。”
“如意郎君?快说说!”
“是啊,云儿就别卖关子了,快讲来听听吧!”
一众侍女起着哄。
“咳咳,那我就给姐妹们说说,我亲眼见到,那日婉儿姐,娥姐,还有那位公子同席而坐,相谈甚欢呢!”
“那位公子?那就是婉儿姐的如意郎君了吧?”
“八九不离十了,那位公子生得倒是有些好看,只不过言谈间尽是一派文弱书生的模样。”
“管他什么模样,只要生得俊秀,有才学,能够配得上婉儿姐的就好!”
“是啊,婉儿姐也二十有四了,早已过了出嫁的年纪,若是再看不上,可能真得……”
“瞎说!婉儿姐姿容无双,天下有几人配得上?依我看啊,就算是将这般容颜永远锁在坊中,也比让那些凡夫俗子糟蹋了的好!”
“能让婉儿姐倾心的那位公子,定然不是寻常人家,不可能是凡夫俗子。”
“没错,一定是才学过人,温润如王的翩翩羽衣郎。”
“对对对,若非如此,又怎能入得了婉儿姐的法眼。”
……
棠花枝中,婉儿自是听得真切,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扬着,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她深信,他就是命定之人,自己将来的夫君。
楼上。
娥姐轻倚栏杆,青丝牵风,拂过耳侧,目光定在徐婉身上,眼神掠过一丝憾意,恍然间,又是消失不视,只留下一声长长叹息。
……
皇宫。
“众爱卿。”金銮玉殿内,男子端坐椅中,龙袍被身,举手投足间,帝王之威显露无遗,“这些年来,你们都随朕南征北战,用自己的血肉,筑起我大晋的城墙,朕心甚慰,但已过年许,诸位爱卿也有老而不力之时,所以朕决定,许众爱卿乞骨之求,你们看如何?”
“臣谨遵圣命。”众臣回应。
“好!”皇上龙目扫过,定于其中一位,“刘少府,朕且问你,你已年岁几何?”
“回禀皇上。”他身子一震,迟疑开口,“臣……已七十有四……”
圣上闻言,故作吃惊:“刘爱卿已是耄耋之年,还如此尽心为国,朕心慰矣!赐你金百两,良田千顷,告老还乡,与儿女逗乐,颐养天年!”
“皇上……三思啊……”刘知赋心急如焚,“臣虽老矣,然力不失也,愿为天下竭尽余忠!”
“朕知你忠心,这许多年来,任职少府,尽心尽力,这些朕都看在眼里,不过,但凡是人,都有老弱之时,可能无观于形表,但终会现于内里,刘爱卿,此事就如此吧。”
“可……”
“对了。“他未说完,皇上又是开口,面向众臣,“你们若是有好的人选,但说无妨。”
听到此,刘知赋那无光的目光中忽又现出神采:“启禀皇上,臣有人选。”
圣上听闻,眉头稍皱:“难得刘爱卿如此兴奋,你且说吧。”
“臣遵命。”他深吸一气,缓缓说道:“臣有一人,此人名唤刘应灵,才学过人,孝廉并举,精四书,通六艺,深谙治国大道,此为才人也。”
“刘爱卿,此话你也说得出口?”皇上龙颜微怒,“若未记错,这刘应灵怕是你的儿子!”
“回禀皇上,臣自是知理,但论称此官之人,非他莫属,以他的能力定能继我之后,为国效忠!”他道,“外举不避亲,内举不避子,古有祁奚荐解狐与午,今有臣荐血亲骨肉!皇上不宜偏私啊。”
皇上闻言,略略思索,也觉有理,便让旁人记下,又问向众臣:“众爱卿可还有人选?”
“启禀皇上。”一人忽而出声,“臣有人选。”众臣听闻,都向此间望去,一旁王敦眼神中,却是布满阴翳。”
“你且说来。”
“臣遵命。”他道,“臣有一人,是远在琅琊的钱塘令王允之所举,名唤宁子世,据王大人所述,此人才学机敏,博古通今,遍览群书,孝廉并重,还曾在琅琊因酒楼猜菜,名躁一时,都道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皇上闻言,也是略有兴致,轻启龙口:“王爱卿所言,是否就是几年前那赐春居猜菜的宁子世?”
“回禀皇上。”他作礼,“正是。”
众臣闻言,都是有些惊异,这满朝文武,谁不知那为官之人,都是世家大族出身,门第显赫,而现在堂堂一国之君,九五至尊,竟是会知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市井草民。
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