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章 正着(1 / 1)八日樱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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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九月和燕鸣华照旧一起去博闻馆上学,但刚到学堂,就听到有人在讨论乌先生的事。

“梦溪,乌先生怎么了?”九月坐到叶梦溪身边,一边理东西一边问。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好像是家中有人出了事,所以不做先生了,昨日晚上出的城。”叶梦溪摊手,表示她也只知道这么多。

九月一怔。乌铭嗣走了?那他和燕鸣华的私情岂非永无见光之日?这对她来说可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她现在还是太势单力薄了,做什么事情都只能靠自己。要是她像前世那样手中有人,又怎么会给乌铭嗣出逃的机会?

可惜现在后悔也已无用,她只能寄希望于乌铭嗣真的只是出逃,而非被灭口。若是后者,那她还真的只能认了这个哑巴亏了。

九月刚刚冷静下来,就听叶梦溪又一拍脑袋,“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教经史子集的许先生回来了。不过林大公子倒是还在,因为乌先生走了,琴艺先生无人担任,馆长邀请他来教琴,他答应了。”

“许先生是?”她问完就想起来了,之前一阵子,林驰是帮人代授课程,原本的先生的确是姓许来着。不过,在经历许成贤一事之后,她对这个姓氏难免有些阴影,潜意识里就不怎么待见。

不得不说,女子的直觉有时候还是很恐怖的,又或者是老天爷特别喜欢跟她开玩笑,她刚想到许成贤,叶梦溪就告诉她,这位许先生正是沐王妃的三弟,沐王府那对许姓兄妹的三叔。

九月一听就蔫了。开玩笑,她在沐王府里坏了许成贤的好事,还拿簪子捅了人家好几下,又在他醒来之后将他骂了一通。沐王妃倒是第二日就把这对兄妹送回了许家,且声明以后再不收留,把人甩得干干净净,但她怎么办呀?

在外头还好,她是郡主,一般人不敢动她。可这里是学堂,她只是个学生,考核标准都握在别人手里,摊上这么个先生,她年终考核的经史子集一项肯定要完蛋了。除非她有办法把这位先生也搞下去,但这也太难了点吧。

左思右想之后,九月瘫在桌上念叨,“梦溪,要不我从明天,哦不,现在开始就不来博闻馆了,你说怎么样?”不过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到底没有半点要收拾东西走人的动作。

叶梦溪被她的反应逗笑,“原来池鱼姐姐你也有怕的人啊?我还以为你谁都不怕呢。”她眨眨眼睛,俏皮道,“可是,做错了事的人是许公子,池鱼姐姐你怕什么啊?”

九月瞬间释然。对啊,她有什么好怕的?干坏事的又不是她,她怂什么?不就是经史子集过不了关嘛,一个成绩而已,她到底有没有本事,有心想看的人自然看得到。

想到这里,她猛地坐直,右手握拳砸了下桌面,“你说得对,我怕他做什么,做了坏事的人又不是我。明明是他家侄子心怀鬼胎,我一身正气,为何要怕?”

她砸桌子的声音不轻,一时间引来不少目光,九月连忙低头装蘑菇,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戏谑道,“一身正气?你倒会自夸。”

这声音如此之近,仿佛就在耳边。九月愣愣抬眸,目光捕捉到一抹苍青色的衣角,再随衣身所绣的银龙盘绕而上,便看见了那个昨日入梦的梁侯世子。他脸上是她无比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过来时,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风流纨绔。

梦中景象如在眼前,她脑中一时空白,不仅忘了问他怎么跨过屏风跑到女子席这边来了,也忘了警告他赶紧回去。失而复得的喜悦像杯烈酒,她一口饮尽,醉得人事不清,只知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少年,仿佛要将他的每一寸眉眼与骨骼,全部刻入心底,再不忘记。

萧阑被她目光中的专注所惊,竟也忘了说话,于是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

叶梦溪身体不好,并未参加沐晚宁的及笄礼,是以完全不知道萧阑和九月的事,看他们这样也不知该不该打断。但前排的卫绮龄却是看到过萧阑抱着九月的,此刻见他们似乎不太对劲,连忙拼命咳嗽,想把这两个不看场合的家伙叫醒。

萧阑先反应过来,随即微带冷意地扫视一圈,把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都压了下去,回头看过来时,又是那副不正经的模样,“救命之恩而已,倒也不必以身相许。”还附带一句不正经的玩笑。

九月一瞬清醒,眸中茫然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开口时,唇角勾起一个最合宜的弧度,说的话却无情,“萧世子是在说梦话么?你何时对我有救命之恩了?”她收回目光,语气疏离,“还有,萧世子不待在男子席上,跑来女子席这里做什么?寻我开心?”

她心里犹在恼怒自己的意志力竟然如此不坚定,看到人就挪不开眼。偏偏萧阑又开了以身相许的玩笑,本就烦躁的她一下子就迁怒到了他头上,连带着对他说话的态度也十分不好。

萧阑被她的话呛住,好半晌才道,“好心帮了你,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真是……”

九月倏地看向他,皱着眉问,“帮了我?你帮我什么了?”她直觉萧阑说的不是沐王府那天的事。

“方才想告诉你的,不过嘛,现在又不想说了。”那少年抱臂歪头,微微垂眸瞧着她,看上去心情颇好。

“……不说就算了。”九月掩饰住内心的波动,平静道,“萧世子还不回去吗?这里可不是只有本郡主一位女子。”

叶梦溪立刻收回看好戏的目光,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帮腔道,“池鱼姐姐说得是,女子闺名重要,还请世子殿下照顾一二。”

萧阑又盯着九月看了一会,直把她看得浑身僵硬,才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转身离开了。

那样子似乎很是愉悦。

“池鱼姐姐,你跟萧世子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叶梦溪笑嘻嘻地凑过来问,脸上写满八卦两个大字,“你这样对他说话他都不生气诶?”

九月气结,这也叫关系好?明明是这家伙单方面欺负她,她不生气就是她脾气好了,他还敢生气?

“我和他不熟。”她僵硬道。

没想到平日里好说话的叶梦溪这次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真的?可是他们都说萧世子脾气很不好,要是别人像你刚才那样说话,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九月面无表情地解释,“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好男不跟女斗。怎么说我都是女子,难道他还能把我揍一顿不成?”

话音刚落,屏风对面就传来了毛笔被折断的声音,干脆利落,一如前世他杀人时,划破寂夜的剑啸。她甚至能想象出这人现在会做的事——攥紧断笔,舔两下后槽牙,然后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她的方向,眼底也许还有三分跃跃欲试。

嗯,对揍她一顿这事的跃跃欲试。

九月想着想着就“噗嗤”一声笑了。心头的阴霾随之散去,她忽然感到万分轻松,一边用手肘碰碰叶梦溪的胳膊,一边潇洒道,“好女也不跟男斗,看书看书!”

他们固然做不成恋人,但做朋友总是可以的。若是做了朋友嘛,自然不必计较这许多,他要是再欺负她,她打回来就是了。虽然她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他们俩打起来,很可能只有她遭殃的份。

啧,这个家伙武功这么高做什么?真心烦人。

九月愤愤地翻了一页书,没说话。

叶梦溪被她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脸色弄得茫然,胡乱应了两声才回过味儿来,兴致勃勃道,“但是萧世子长得真好看啊,”一边说,一边观察九月的表情,“可惜刚才他只盯着你,一眼都没看我。”

九月抚过书页的手指一顿,“你喜欢他?”

“啊?我不喜欢啊。”

“那就好,你跟他不合适。”

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问出“你喜欢他?”这句话时有多慌张,也没有发现叶梦溪说不喜欢后,她其实偷偷松了一口气。

“不过嘛,萧世子样貌家世皆属上乘,若是脾气好些,怕是能收陈都至少一半的少女芳心吧。”叶梦溪心中偷笑,嘴上却依然一本正经,“池鱼姐姐你是没看到,刚才萧世子站在这的时候,连顺郡王府那位眼高于顶的夏三小姐都看呆了。”

夏三小姐,是前世那个追着萧阑不放,下药无果,反被这家伙废了一双手的夏语亭?

还真是孽缘。

她压低声音,循循善诱道,“虽然他方才眼里只有你,但少年风流,难免万众瞩目。所以,池鱼姐姐呀,要是你不下手,可就便宜别人了哦。”

九月顿时抬头看她,“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么多道理?”这小丫头看着也不是个不正经的啊?怎么说起这种事居然头头是道?

却是选择性忽略了叶梦溪说萧阑眼里只有她的话。

叶梦溪骄傲地抬了抬头,“我大姐说的,我觉得她说得很对。”

九月一噎。她怎么忘了,安国公府大小姐也是个特立独行的,出门逛了次街就定下了一辈子的夫君。好在她眼光不错,记忆里,到前世自己死的那天为止,这位大小姐都过得很好。

“怎么样?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有道理?”小丫头又笑着来问她。

九月无奈,她难道还能说没有?

“嗯,有道理。”

叶梦溪就笑得更开心了,“所以池鱼姐姐你也不要错过喜欢的人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早已看透九月所有的伪装,直看到后者心底藤蔓般生长着的情愫。

九月偏头避开她的目光,“我没有喜欢的人,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她的声音平静如无波古井,仿佛说出口的不是这样悲观的话语,而只是一个无趣的故事,抑或天玄地黄秋收冬藏的自然规律。

可谁能看见她架在自己心口的长剑呢?

——到底是自欺欺人。

屏风两侧的叶梦溪和萧阑同时怔住。前者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后者透过朦胧的屏风看向她,却终是无法看见少女眼中一闪而逝的泪意。

就在此时,数算课的先生踩着上课的时辰踏入学堂,不早不晚,正好拯救了叶梦溪和九月之间奇怪的气氛。

这位先生的课一向是学子们最喜欢的,因为先生性情随和,上课的风格又是幽默好玩的那种。每次到他的课,大家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下课后,卫绮龄就主动跑来九月这边分她的坐席,因为上午的两节课之间有一段休息时间,所以她们可以说会话。

看见卫绮龄,九月才想起她原本打算要问的事情,“绮龄,晚宁跟我说,沐老王妃病了很久,你知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啊?”

昨日得知老敬王侧妃的病症是噩梦缠身后,她便怀疑是谢氏动的手脚。后来她又想起,自己当时就觉得沐老王妃没有说出谢氏与她合谋的真相这点很是奇怪,可能是被人威胁。这两点单独看都没什么问题,但同时出现,她就忍不住要把它们联系到一起了。

“沐老王妃的病?”卫绮龄有些意外,“晚宁好像随口提过,我记得……应该是夜里睡不安稳,总会做些奇怪的梦吧。”

九月指尖一颤。

果然如她所料,沐老王妃和老敬王侧妃的病,十有八九都和谢氏脱不了关系。

“绮龄,你要是去沐王府找晚宁聊天的话,可以帮我带一句话吗?”

九月的神色十分认真,卫绮龄不由自主地跟着严肃起来,“什么话?”

“敬王府的老侧妃已经病了很久了,症状是白日昏昏欲睡,夜里噩梦不断。还有我,昨天中午睡午觉时,也做了噩梦。”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而是撕了张小纸条,用小楷写上去的。

卫绮龄接过后随意扫了一眼,随即震惊地看着九月,显然已经想到了纸条上的内容在暗示什么。

“我没有半句虚言,请绮龄姐姐务必将此纸条交给晚宁,或者说,沐王妃。”九月的目光坚硬如玉,“性命攸关,不可轻视。”

卫绮龄郑重地点点头,将纸条叠好,收进随身的书箱里,“好。”她没有问九月任何问题,只是选择信任她。

九月心里一暖,抓着她的手笑了,“改日一定请绮龄姐姐去五味居吃大餐。”

“我呢?”叶梦溪顿时不满。

卫绮龄戳戳她的脑袋,“安国公夫人若是放你出门,自然有你一份。”

叶梦溪闻言,立刻看向九月,“有我一份?”

九月失笑,“求之不得。”

小丫头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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