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饱含热泪的“长天哥”,让紧随而入的王若筠倍感疑惑。
她爷爷的年纪少说也有九十了,难道李长天也有九十多岁了?
“小王。”
站在床头的李长天,走到床边,握住王卫国的手,纵情一笑。
王卫国紧紧抓着李长天的手,鼻翼里发出了粗重的呼吸声,每说一个字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长天哥,我们已经有十九年没见了吧?”
李长天拍了拍他的手背,眼神有些感伤:“是啊,十九年了。”
“我快不行了。”
王卫国笑了笑:“挺着这具病躯就是为了再见你一面。”
李长天叹了一声:“安心养病,会好的。”
王卫国缓缓摇了摇头,落寞地看了一眼王若筠,遗憾地说:“要死的人,哪里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死了对我也算一种解脱,可我放心不下若筠和颜风。”
“爷爷,你别这样,你不会有事的。”王若筠鼻子一酸,扑在床头,低声啜泣。
王卫国摸了摸她的头发,慈爱地说:“能把你李爷爷接过来,这件事干得很不错。以后偌大的王氏家族就要交给你了,千万不能哭,再苦也要抗下去。”
李长天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大概猜到王卫国请他来首都的目的,一方面是见自己最后一面,另一方面,应该是想让自己照顾他的后代。
果不其然,王卫国对王若筠说道:“若筠,向李爷爷跪下。”
王若筠怔了怔,有些犹豫,也有些抵触,向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跪下,总觉得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情。
但看到王卫国不可拒绝对眼神后,她还是照办了。
“长天哥,老弟最后再拜托你一件事。”王卫国用恳求的眼光看向李长天,临近生命的终点,他也不介意舍下这张老脸为子孙谋一个保障。
李长天重重点了点头。
“若筠,以后李爷爷就是你的师父。”
王卫国的用意令李长天有些猜不透,他脱口说道:“什么?”
在他出声的同时,王若筠也是惊讶地问道:“什么?”
王卫国不敢去看李长天的眼睛,羞愧地低下头,这有些欺骗李长天的意思,可他只能厚着脸皮去为后代求一个身份,一旦李长天做了孙女的师父,以他通天的能力,就算孙女只学一点皮毛,也够受用一辈子。
他这一生,自从见识过李长天的诸般神奇之后,一直在为孙子孙女寻找能人异士传授功法,可是大多都是沽名钓誉的江湖骗子。
招式刷的有模有样,真正交起手来,连个业余都打不过。
李长天淡淡一笑,没想到老实了一辈子的王卫国,居然也和自己耍起了心眼。
“好,就让你得意一回。”
李长天装作很愤怒的样子,手中剥了一半的香蕉,塞进了王卫国的手里。
王卫国忍着痛苦,笑着吃了一口香蕉,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看着王若筠,提醒道:“还不叫师父?”
王若筠为难地低下头,如蚊子翁一样喊了一声“师父”。
王卫国看着孙女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没好气地说:“这一声师父,你不会吃亏的。”
李长天点点头,他实在没有当过别人师父的经验,身上也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唯一珍贵一点的口风琴,送给了陈婉婉。
看来以后得养成收集宝物的习惯。
如此想着,王卫国又发出了虚弱的声音,可能是因为吃了香蕉呛住了,连说话都带着咳嗽:
“咳咳,长天哥,其实,这一次请你来,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听说古玩拍卖行下个月要出一件上古卷轴,我想着,你可能会感兴趣。”
这些年,王卫国利用人脉,一直在帮李长天打探上古时候的事情,偶然在一个古玩贩子那里听说这件事。
那上古卷轴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居然将文字清晰地保存到了现在,但也有不少人质疑它是一件赝品。
李长天皱了皱眉,如果真是上古时代的卷轴,很有可能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地球。
交代完心事的王卫国像是瞬间卸掉了一口气,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默默地看着李长天,微微张了张嘴皮:
“李大哥,这辈子很幸运认识你。”
声音很小,但李长天却听得一清二楚,他也简单说了三个字:“我也是!”
为了见李长天一面,王卫国一直吊着一口气,这口气散去后,生机也溘然流逝。
随着王若筠一声痛哭,屋外的人全都涌了进来,对着王卫国的尸体痛哭流泪。
好几个白大褂进来就对王卫国的身体进行检查,忙活了好一会儿后,遗憾地摇摇头。
李长天不喜欢嘈杂的场面,想出去走一走,静一静。
刚抬起腿,衣服一下子被王颜风拽住了,他愤怒地瞪着李长天,质问道:
“你对爷爷做了什么?他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一句怒吼,让所有人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李长天。
“颜风,住手!”
王若筠一抹脸上的泪痕,抓住王颜风的胳膊,让他松手。
王颜风生气地问:“姐,你为什么要向着这个外人?他是不是想分走爷爷留给我的那份遗产?”
王若筠一巴掌扇在王颜风脸上,恨铁不成钢地说:“颜风,你太让我失望了,爷爷尸骨未寒,你就想着遗产的事情?”
“你居然打我?”王颜风捂着脸,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王若筠。
“这一巴掌是替爷爷打的,李先生......师父是连爷爷都敬佩的人,你怎么敢这样对他说话?”
王若筠说着,向李长天道了歉:
“师父,都是我的不好,平时疏于管教颜风,让他性子有些急了,爷爷刚过世,他的心情不好,还请您莫要见怪。”
“师父?”王颜风看了看王若筠,又看了看李长天:
“你到底对我姐下了什么迷魂药?”
“你以为你是谁?你要不姓王,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将你从这扔下去。”李长天冷笑一声,就走出了病房。
“你!”
王颜风指着李长天的背影,气得手指发抖,作为京城大少,从来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够了!”
又是一巴掌,王若筠真的生气了:“爷爷刚走,你就要在他面前耍泼吗?”
李长天出了病房,径直去了凌天雪等候着的花园。
不得不说,王卫国的私人医院确实胜过很多大型公立医院,就连花园都有好几个足球场那么大。
凌天雪正站在梅花面前,看着梅花发呆,听到李长天的脚步声,淡淡地问:“人死了?”
李长天点点头,并肩和凌天雪站在一起,苦涩地说道:“人间最后一个朋友也死了,有时候活着真的好累,看在意的人一一告别。”
二月的寒风,在京都格外大,吹得梅花枝轻颤,吹落了三两朵梅花,掉在了泥土上。
凌天雪掐了一瓣梅花,放在李长天的手心,轻声说道:“也许,死亡是生命的延续。”
李长天忽然想起一首古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但又觉得不对,生命的延续?
难道人死了还能继续活着?
“难道世间真有黄泉?”李长天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传说人死之后,魂魄进入黄泉幽府,喝下孟婆汤投胎转世。
凌天雪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清楚你们这边的说法,但在我们那里,人死之后,灵魂会去一个地方,那里所有的一切和世间的规则恰好相反。”
“居然真有这种地方,规则相反?”
“据说,寿终正寝的人,灵魂到达那片界域之后,会从死去的年龄逐日变小,直到活完一生,再重新寻找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