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敌多，敌众我寡，讲究的是且战且退。

毕竟司璟曜的目的不是将这群小混混都打倒，而是从这个困局当中逃出升天。

——这是理论上的最优解，却不是此刻司璟曜选择的解。

愤怒。

是的，是愤怒，这是司璟曜此刻最鲜明而强烈的情绪：这股情绪来的毫无预兆而迅猛剧烈，就像是燎原的烈火一下子点燃了他的大脑。

时间倒转半分钟，回到领头的紫毛被司璟曜摔在地上的那一刻。

彼时司璟曜还在谨慎地寻找逃脱的机会，见紫毛那紫毛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身而起，伴随着清脆的喀喇喀喇的声音，拳风再次向着他的胁下袭来。

胸口一下腹部以上的胁部算是人体的一个“命门”，也是武打招数中很特殊的一个部位——胁下的腹腔内的内脏器官主要是胰、肝、脾等柔软而血流量极大的器官，在皮下痛觉小体敏感的同时，由于附肋的保护，反而不容易受伤。

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不仅揍起来疼还不容易打出问题来的部位。

司璟曜自然是不得不回防——虽然学武至今司璟曜并没有在真正意义上的实战中应用过这些招式，但是在刚刚短兵相接的瞬间他已经对这个紫毛的力量与速度有了一个粗略的估计。

在这群人当中，紫毛是实力最强的一个，且速度与力度与他人不在同一个等级。于是司璟曜脚步轻移，躲过来自另一个方向的几人的偷袭之后，伸手就要捏住紫毛手肘处的麻筋。

麻筋在生理解剖血上的准确称呼是尺神经，位于上臂与小臂骨连接的关节下方，用力按压会有明显的酸胀感。这是当时那个武打教官教他的知识。

只是触手的部位竟然是一片没有凹凸起伏的坚硬的骨骼。

——怎么可能？

意识到自己出手落空的司璟曜的瞳孔因为震惊而紧缩，那直来直去的拳头在他本能地躲避之下勉勉强强绕过了人体的脆弱处，但是擦过胁下的部位仍然是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仿佛击中他的不是人体组织构成的拳头，而是一块铁......

等等？

意识到哪里不对的司璟曜视线一转落在那紫毛堪堪收回的右手上。

骨骼——

在司璟曜惊诧的视线当中，那手臂的骨骼仿佛变成了科幻小说中描写的机械臂，在他的灼灼目光之下，骨骼在皮下发出剧烈的声响，结构改变与增生在短短几秒钟内完成。

——这个明显超乎生物学合理范畴的现象让司璟曜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在灵魂互换的第一天，出现在北川指尖的那簇反科学的火焰。

只是还没来得及将这二者之间联系起来，那紫毛的攻击与他的同伙直扫他下盘的腿从两个方向向他袭来。

而处于攻击中心的司璟曜恰巧处于闪避后的尴尬期——无论是怎么样的武技，发挥的时候都是需要空间的：这一点落实到生理学上就是肌肉纤维需要一个舒张后再收缩的过程，所谓的破绽，即出现在这短暂的肌肉舒张再收缩的过程当中。

只是预料当中的痛击并没有袭来。

在攻击贴近司璟曜周身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用武侠小说的一般套路来描述的话，就是在那攻击袭来的一瞬间，视线内窥，任督二脉突然绽放出了赤烈而灼人的光芒，一股热流从丹田处涌流到奇经八脉，原本干枯的内力就像是雨季的鄱阳湖一般再次蓄满——

个鬼啊，这不是武侠小说的剧场版拍摄现场啊——

没有光芒，也没有所谓的内力满盈的感觉，只有一股子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暴烈的情绪轰的在司璟曜的脑海当中炸了开来。

是的，是愤怒，是盛烈如君王被冒犯了尊严的剧烈的愤怒。

时间好像静止了——周围的场景仿佛变成了60帧视频的逐帧慢放，而他是这个场景当中唯一以正常时间流速活动的生物。

侧身，肘击紫毛胸口的动作一气呵成，紫毛的身体倒飞出去的场景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从受到巨力逐次凹陷下去的胸口和逐渐扭曲的肢体动作都纤毫毕现地映在他的眼中。

还不等那紫毛落地，司璟曜腰部发力，旋身的瞬间左腿扫出——那从后突袭的社会青年只感觉自己仿佛是踢中了一块坚硬的铁板，直到两秒钟之后，迟来的骨折的剧痛才随着重心偏移的失重感反馈到他的大脑当中。

说时迟那时快，司璟曜这一连串的动作加起来也不过一秒不到罢了。那群围着他准备趁机攻击的小混混却在这突然凌厉起来的招式当中被惊得定在了原地。

“咕嘟”——

这是他们之中不知道谁吞咽口水的声音。

作为小打小闹无数大场面也见过不少的小混混，这群人对危险有着近乎野兽一般的敏感。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那男人身上的气质，骤变。

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氢核聚变爆发巨量的光与热的现场吧。

如果说原本司璟曜对人的压迫感只是来自于其冷峻的神情与身上贵胄的气质的话，那么此刻真正让他们呼吸困难的是一种接近食物链顶端的霸主对食物链底层的食草动物的压制。

尽管那男人做出雷霆一击的反击之后就没有了下文，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了中间的空地上，就像是一座恒久伫立的雕塑，但是存在感却是毋庸置疑的——或者说，耀眼得就像是宇宙中一颗爆发中的超新星。

空气仿佛突然变成了粘稠的液体，肺部的每一次缩张都困难得像是灌了铅。

脑子里生出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逃跑——跑快点逃跑，离这个男人远一点，然而双腿却像是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甚至软得像是面条一样就要对着位于中心的那个男人屈膝下跪顶礼膜拜。

而此刻，处于风暴中心的司璟曜却对这一切恍若未觉。

除了满溢的愤怒之外，纤毫毕现的世界对大脑的负担是毋庸置疑的。他只觉得巨量的信息像是海浪一样冲击着脆弱的大脑皮层，影响他的思考。

一股力量在他的身体当中涌动——那种感觉很玄妙，若有实质的强大力量在体内未知的空间当中涌动，就像是水坝中满蓄的洪水，在河道中横冲直撞地寻找一个宣泄的缺口。

他握拳，关节受压发出清脆的噼噼啪啪的声响。

他想要，将这种无处发泄的愤怒与横冲直撞的力量宣泄出去——那么，就教训一下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混好了。

司璟曜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