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真有可能是掘地三尺把她藏起来了。”她拿起筷子从小陶瓮里夹了一片羊肉,在刚做好的蘸碟中轻轻地点了两下送入了嘴里。嚼巴两下,羊肉的香气和温热在嘴里弥散开来。
“你去找那个梁老板干什么?”乔三巡又问。
“谈买卖。”她轻描淡写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做牙婆子了?”
“人家梁老板可不止是经营娼馆的,人家出身商贸世家,买卖极多,”她盛了一碗汤,吹开油面抿了一口,“天南地北都有他家商号,我跟他谈的是另外的买卖。”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对做买卖这么有兴趣。”乔三巡话里有点讽意。
“我也从来不知道宋沁雪这个人在你眼里是那样地不堪,不是吗?”她回讽道。
“她和北斗……”乔三巡停了片刻,欲言又止。
一抹轻笑从她嘴角溜了出来:“她喜欢上北斗,是一件天理不容的事对吗?但你真的喜欢她吗?你真心在意过她吗?”
“我何尝没有真心在意过?”
“但你那晚说了,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她,你都忘不掉她。这句话也可以这样解释,”她放下汤碗,侧身向门口的乔三巡投去了一束冰冷的目光,“你忘不了她,不是因为你喜欢她,而是因为别的事情。有一件事,我所不知道的事,因为这件事,你一直忘不了她。忘不掉一个人除了用情极深之外,还有其他原因,或是因为负罪或是因为亏欠,又或者……”
“没有的事!”乔三系那脸色变了,“我对沁雪的感情又岂是你能知道的?”
“我也希望没有,”她重新捧起暖暖的汤浅酌道,“否则,以宋沁雪的性格,她是很难原谅你的。”
“我不是来跟你讨论沁雪的,”乔三巡的语气变得冷硬起来,“我问你,李夜娘到底在哪儿?”
“你为何如此肯定李夜娘在我这里?”
“你不是自诩是沁雪的密友吗?李夜娘又曾追随沁雪,她自然会来找你。”
“又是宋沁月告诉你的吧?”她又夹起一片羊肉,慢条斯理地让这片羊肉裹满了红红绿绿的蘸料,“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跟李夜娘之间的关系?”
“所以你果然是见过李夜娘的?”
“见没见有什么所谓呢……”
“回答我!”乔三巡喝道。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李夜娘的下落呢?”
“她是杀死裴娘的凶手,我要给宋家一个交待!”
“难道宋沁月从来没跟你坦白过与她联手将她亲姐姐送上黄泉路的正是裴娘吗?”说完这句话,一道目光斜了过去,她很在意地去捕捉乔三巡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乔三巡双瞳略有放大,但那抹惊讶的表情来得太缓也不够浓烈。她的心如被浇了冰水一样,忽然寒透了——乔三巡并不十分惊讶,这就意味着乔三巡很有可能一早就知道她是被宋沁月和裴娘害死的!
不是她多心,是在听到乔三巡那句话后一直有所怀疑。她曾经也差点就相信乔三巡爱她极深,但就在听到那句话后,她猛然又清醒了过来。她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因为一直以来她并没有感觉出乔三巡对她有那么浓烈的爱。乔三巡不是那种会把感情按压在心底默默不发的人,反而北斗才是这样的人。所以,她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并怀疑乔三巡念念不忘自己是另有原因的。
今晚,她斗胆一试,还真试出了效果。刚刚乔三巡那个眼神可以说明很多事情。
“你走吧,我没见过什么李夜娘,帮不了你三公子。”她彻底不想继续这场谈话了,心已寒到了深处。
乔三巡的目光在她侧脸上停了好一会儿,这才消失在了门口。随后,仲春跑了进来,微微喘着气。
“他们没为难你吧?”沁雪给仲春舀了一碗汤递过去道。
“没有,”仲春接过汤喝了一口道,“小姐您估计得真不错。您走了没多久,三公子就领着人来搜屋子了。这回比上回搜得更仔细!搜完了还是找不着人,他就问奴婢到底把人藏哪里了。奴婢就装糊涂,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又是威胁奴婢又是拿好处引诱奴婢,可惜这些对奴婢都是没有用的!”
“辛苦了,”沁雪冲仲春温和地笑了笑,“要你一个人在家里对付这么一群人。”
“那么宝丹青那边呢?”
“她不会去告发我了。”
“你说服了她?”
“应该是我说服了那位梁老板。”
“您是怎么说法那位梁老板的?”仲春睁大眼睛好奇道。
“这事儿稍后再说,拿上羊肉汤,我去瞧瞧夜娘。”
沁雪家的密室修得与别人家不一样。密室这一类的东西往往都修在外人少去的后院,而她家的偏偏就在前堂里。前堂有个沉重的长形柜台,打开下面柜门,搬出里面的东西,揭开底盖,会露出一块儿平滑的石板。这块石板是可以推动的。推开后,会有个小洞口,能直通下面的密室了。
沁雪下了密室,从仲春手中接过了羊肉汤,送到了夜娘暂卧的小床上。夜娘脸呈忧色地问道:“外面没事儿了?”
“都已经走了。来,喝点羊肉汤暖和暖和。”沁雪盛了一碗汤递上道。
“乔三巡一定还会来搜……”夜娘接过汤,有些失落。
“但他一定发现不了这里。你只管放心住在这儿。”
“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只能等你养好了伤,才能说上长远之计。眼下,咱们就先这么应付着。对了,我刚才见过乔三巡,跟他套了话。我想你没有猜错,他应该是一早就知道宋六小姐是被裴娘和宋沁月联手害死的。”
夜娘双眸立刻暗沉了下来:“果然……幸好上个月我遇见了那个歧路山庄的少庄主,否则我还真把裴娘临死之前说的那几句话全给忘记了……”
大概在一个月前,夜娘无意中遇见了歧路山庄少庄主郑远骞。当听到郑远骞这三个字时,她心里一段陈旧的声音被拉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