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想起裴娘临死前曾问过她是谁派她来的，一共提到了三个人，一个是孤寒老儿，一个就是郑远骞，最后提到的是乔三巡。她原本已经将这段声音忘得一干二净了，直到遇见了这个郑远骞。

所以，夜娘直接去问了郑远骞。郑远骞起初说并不认识一个叫裴娘的，但后来看了夜娘所画的裴娘的画像后，就有些激动了。郑远骞说，裴娘并不叫裴娘，而叫袁梦珠。七年前，郑远骞的妹妹出嫁至一百里外的泰昌城，途中被人劫杀。后来郑远骞就一直追踪那帮杀手。裴娘就是其中之一。

“郑远骞说，裴娘的身份非常可疑，一时无法断定她到底是本朝人还是大觉国人，又或者是罗新国的人。她有很多身份，令人目眩神迷。郑远骞在追踪了她一段时间后便彻底失去了她的踪迹。我想那时候她就到了宋府，以裴娘的身份成为了宋公的宠妾，以此隐姓埋名了。”夜娘眉头紧缩道。

沁雪点点头：“很有可能是这样。想想，那位裴娘还真的不喜欢出门。宋公因此还觉得她是众妾中最乖巧懂事的，对她相当宠爱。但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她既然很有可能是个细作，那应该图谋宋公才是，为何要对宋六小姐下手？”

“这也是我很想不明白的地方。而且，乔三巡一定与她有着某些关联，否则她在临死之前不会问我是不是乔三巡派去的。”

“你之前说过她是最后才问的乔三巡是不是？”

“没错。”

“这就意味着在她看来，乔三巡是最不可能派人杀她的。由此可见，她和乔三巡之间绝非泛泛之交。”

“那这件事情就相当地引人深思了，”夜娘一脸困惑道，“乔三巡是乔府的人，乔府一直都自成一派，并号称忠心于本朝皇帝陛下，身家可算是清白无二。可他怎么会跟一个有着多重身份的女细作有瓜葛？”

一抹凝重爬上了沁雪的眉间：“所以我说，他有秘密。”

“难道他也是细作？或者说，连乔安明都是细作？”

“我倒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乔安明这个人是正直不二的，有报国热情，有肝胆义气，也有侠骨柔情，他和乔三巡不一样。“

“那么就是乔三巡自己的问题了……”夜娘思索道，“到底乔三巡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呢？”

沁雪一时还猜不到乔三巡到底有些什么样的身份，是一重还是多重。但她心里总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一揭开那个秘密，就会让人浑身战栗恐惧。但有一点她现下可以肯定了，那就是乔三巡对她的那些所谓的爱其实并不存在。那个男人或许对她真有喜欢之意，但绝非那种深爱。隐隐的，她觉得那是一种负罪，或者说愧疚也行。这不禁让她联想到乔三巡在自己的那场死亡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是幕后策划还是推波助澜，亦或者袖手旁观？

第二天上午，北仓出现在了茶铺门口。他是带着满星来的，说想买几样茶料。沁雪从他的语气和眼神里察觉到他是有事而来的，便让仲春领着满星过街买桃酥吃。柜台前剩的他二人时，沁雪才问：“是有事吗？”

“你这里仿佛也有人看着。”北仓朝外瞥了一眼。

“难道伏龙寺里也是？”沁雪一面替北仓抓着茶料一面浅声问道。

“对。乔三巡也派了人监视师兄，我，甚至是满星。”

“不出我所料啊……”

“师兄说务必要跟你见一面。”

沁雪略略惊讶了一下。她没想到北斗会主动说要见她，还是风声这么紧的时候。她一直都觉得彼此还是不要见面为好。所以从北斗回伏龙寺起，她便一直刻意地不去伏龙寺了。

北仓点了点头，答案很肯定：“师兄是这样说的。”

“可是你也知道……”沁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外瞟了一眼，“外面都是人，我去了哪儿他们会立刻跟上来……”

“这一点师兄已经想到了，所以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话？”

“还记得前朝刻本《凉州记》上所写的一个故事吗？那故事叫《锦华楼》。”

“《锦华楼》？”沁雪偏头想了想。

“师兄说告诉你这个，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确实……”沁雪眼里闪过一道明光，“我明白了……”

夜里，浓雾沉沉，整个丰照城仿佛陷入了雾的包围中。沁雪有些忐忑地徘徊在前堂里，不时地向通往后院的那个小门看看。忽然，远处传来了梆子声，已是三更了。她不禁有些担心北斗是不是半路上出了什么状况。

门冷不丁地被推开了。一个人探头钻了进来，沁雪一看，是北斗，立刻松了一口气。她忙迎上去问：“来的路上有人跟着你吗？”

“没有，咱们的计划配合得天衣无缝。”北斗除去了身上那件鸦青色披风，抖落出了一声寒气。

“先喝盏热茶吧。”沁雪忙将煮好的茶提了过来，热热地给他倒了一盏。

北斗坐下，接过茶酌了一口道：“咱们必须要趁仲春和北仓将乔三巡的暗哨引开的时候把话说完。”

“好在你提到了《锦华楼》，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引开外面那两个暗哨。对了，你见我到底想说什么。在这个时候，你我不是应该避而不见最好吗？”

“你没有见过李夜娘？”

沁雪表情一怔：“你也找她？”

“我记得李夜娘在这城里只有两个相熟的人，一个是宋沁月，一个就是你。她不太可能会去找宋沁月了，那么只能来找你。”

“你为什么也要找她？”

“我想向她问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裴娘到底是不是她杀的？”

“是她杀的。”沁雪给了一个很肯定的回答。

北斗眼露诧异：“真是她？”

“她自己向我承认的，裴娘是宋沁月指使她杀的。”

“原来是她……”北斗有点失落地垂下了双眸。

“不然你以为是谁？”沁雪追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