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沉默了一小会儿,似乎在整理自己的心情,而后,他开口道:“其实……我一直都以为……是乔三巡……”
“你以为是乔三巡?”沁雪有些惊讶,“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那还得说回三年前。当我忽然接到沁雪暴病身亡的消息后,我连夜赶往了不虞城。我实在不敢相信她就这么病死了,她向来身子康健。等我赶到不虞城的时候,沁雪早已下葬。宋家在她死后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随便找了块地方将她安葬了。依照宋家的规矩,宋家人死后应该送往家族墓地安葬的。可她不是,她被安葬在城外一处荒凉的小坡上。宋家人说这样做是因为她得了容易传染的疾病,不得已而为之。但我觉得那都是谎言。”
“之后呢?”
“我掘了她的坟……”
“什么?”沁雪吓得瞪圆了眼睛。
北斗埋下头去,显得十分愧疚:“我也不想这样,但我必须知道她真正的死因。我绝不相信宋家给的那个可笑的理由。我找了一位做过仵作的朋友与我一道。我们掘开了那座凄寒可怜的坟。因为是冬月,沁雪的肉身并未完全腐烂。那位仵作朋友细细地查验之后告诉我,应该是被勒死的……”
“别说了……”沁雪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两个仆妇用白绫紧紧勒住她脖子的情形。时至今日,她仍觉得很恐怖。
短暂的停顿后,北斗又继续道:“当我知道沁雪是被勒死的之后,我就明白了,她是死于谋杀而非疾病。我决定暂时不离开不虞城,挂单在宝相寺,一面在寺里说经文一面暗中调查沁雪的事情。很快,我查到了裴娘的头上。但正当我想找裴娘问个清楚时……在那天夜里,我尾随裴娘的小马车到了张兴绸缎庄外,不巧被一个香客给认了出来,我不得已停下来和她说了几句话。而后,我又急急忙忙地去追裴娘。追到她小马车时,发现她的婢子和车夫全不见了。也就在这时,我看见一个人从左边那条巷子里闪了出来……那个背影……”
“是谁?”
“是乔三巡。”
沁雪双瞳慢慢放大:“他当时也在?”
北斗点点头:“所以,我一直都以为是乔三巡杀了裴娘。因为当我跑进那个巷子时,我看到裴娘倒在血泊里,身重数刀,早已魂归西天了。我当时想乔三巡这么做可能是为了替沁雪报仇吧,毕竟他对沁雪也一直深深倾慕着。“
“可裴娘不是乔三巡杀的,是夜娘。在乔三巡赶到之前,裴娘已经死在了夜娘手里。”
“应该是这样的。”北斗再次点了点头。
“可乔三巡为何也刚好出现在那里呢?莫非他也在跟踪裴娘?”沁雪质疑道。
“我想是的。不过……”
“不过什么?”
北斗提起茶壶梁,再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酝酿了一小会儿才又开口道:“我有一些疑心,对乔三巡的疑心。或者可以这样说,我对乔三巡的怀疑全部都是从那晚开始的。”
这仿佛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沁雪起身去柜台后重新装出了几碟点心,又换了壶新茶,然后才坐下来继续听北斗说那晚的事。
“那晚,当我去搜裴娘身的时候……我对那个女人很不放心,据我所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她是个很神秘的女人,没人知道她确切的来历,所以我很谨慎。我搜了她的身,搜出了一样东西。”
沁雪忙追问:“你搜出什么东西了?”
“一支象牙翠管,镂雕得很精美,用来装女子口脂的。但在那翠管里的并不是红红的口脂,而是白色粉末。而我,很清楚这些粉末是什么东西。它有一个神秘飘渺的名字,叫月白香。”
“那是什么香?”
“不燃烧时有淡淡的香气,略似柚子花香,点燃后,这种香气会便浓,非常好闻。这是一种品相极好的迷魂香,需要费相当大的功夫才能炼制出来,也是一个江湖组织专用的香料。”
“江湖组织?什么江湖组织?”
“墨越会。听说过吧?”
沁雪非常吃惊,想不到月白香居然跟墨越会还有联系。
“江湖上有传言,说墨越会的掌舵老二其实是一个女人,她擅长制香,月白香就是她制出来的。所以,墨越会的顶级杀手一直是用这种香。裴娘身上揣着这种香,那就意味着她与墨越会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是因为这点,我开始去查裴娘。”北斗继续说道。
“这个女人恐怕不好查。”
“的确。她深居简出,在不虞城里没有留下太多的踪迹给我查。但只要她心怀有鬼,那必然会有所动作。我在不虞城待了将近三个月,城内每一条线索都去查访过,也请了别人帮我去查。终于在某一天,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说有人亲眼看见过一个与她相似的女人去过漏夜亭。”
“啊,漏夜亭,我知道那个地方,是个地下赌庄。”沁雪点点头道。
“而就在同一天晚上,乔三巡也在那里出现过。当然,不是以丰照城乔三公子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塞外赌客的身份出现的。他装扮过,但不够仔细,还是有人认出了他。据说,他与那个穿着紫斗篷的女人最开始一点交集都没有,后来才走到那个女人身边说了几句话,跟着他们像平常聊天似的聊了一会儿。赌完了几局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去了后花园,在某个小园子里待了很久才出来。”
“那个紫斗篷的女人就是裴娘?”
“对。有人刻意观察了她。她虽一直带着面纱,又以一副妖娆多情的姿态出现,有别于她平时在宋府表现出来的端庄娴静,但她的手很特别。”
“是了,”沁雪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她有一双很美的手,我父亲特别喜欢她那双手,雪藕似的白,手指又细又长,像巴茅嫩芯一样。总而言之,如果谁见过她那双手就很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