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三日之后。”

沁雪在心里盘算着，三日之后……还有三日的时间，足够她做些什么事情了。

隔日，从纸扎店定完东西出来，沁雪预备再去绸缎庄买些粗细白布。刚刚走出十几步，迎面就跑来了婉娘的一个婢子。婢子请她立刻去宋府一趟。

去时，婉娘正在收拾东西，衣裳首饰各色小玩意儿放得到处都是。沁雪坐下道：“这是在替沁霜收拾呢。”

婉娘吩咐帮忙收拾的婢子都退下去了。待婢子退尽，她才又道：“昨夜里有人发癫疯了，跑沁霜那屋去闹了。”

沁雪颦眉道：“您说宋沁月？”

“唉，”婉娘叹息了一声道，“回来就不消停，想折腾这样折腾那样，好像不折腾就解不了她心头上的那口气似的。她昨晚闯到霜儿院子里，说依照宋家的规矩，死于非命的小姐的东西一概都不留，霜儿的也留不得，命人搬抬出来焚烧了。我拼命拦着，才留下来这些。”

“宋公知道吗？”

“闹那么大动静，应该有人会去禀报的。”

“他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婉娘摇摇头道。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坐山观虎斗？”

婉娘将手里叠好的一件衣裳弯腰放进了衣箱里，起身来，冲沁雪招招手。沁雪随她走到了屋内一角的屏风后。她悄声道：“昨晚十三跟我说，她进城时看见过一个跟霜儿长得很像的丫头。她说已将这件事禀明了她爹，她爹听了之后对霜儿的死也很疑心了。她还威胁恐吓我，说若不及早交待出来，日后查实了，我和霜儿，以及霜儿的四哥都会被严惩。”

“那您是怎么回她的？”

“我万不敢露出任何马脚来。我仍是哭，哭霜儿命苦，哭老天不公。她盘问了我很久却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捞着，后来就走了。”

“您做得很好！”

“我时刻记着你的话，出了弓的箭回不了头，既然决定这样做了，就得一做到底。无论到了何时，都要说霜儿已跳井自尽了。”

“咱们只要咬住这点，她无凭无据是闹不出什么花样来的。”

话音刚落，一个婢子在外喊道：“夫人！夫人！七小姐的人把菱纱姐姐绑了去了！”

婉娘立马走出屏风，打开门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那婢子喘着粗气道：“就刚刚！奴婢看见七小姐身边的梁姑指使两个婆子把菱纱姐姐架走了！”

“这不消停的小冤家，她绑了菱纱又要做什么？”婉娘很生气。

“菱纱是您的身边人，”沁雪道，“绑了她，自然是想打听点您的事儿。”

“她还不肯死心？”

“她是个闲人，就喜欢找事儿来闹腾。”

“那我这就去把菱纱要回来！”

“婉娘您别去。”沁雪拦下道。

“我若不去，她折磨菱纱怎么办？”

“我去。”

宋沁月没出嫁之前一直住在香雪园里。她一直没有自己的园子，总是沁雪住在哪里她就住在哪里。香雪园是沁雪的园子。这回回来，她依旧住在这里。踏进香雪园门槛那瞬间，沁雪有种仿如隔世的感觉。

这间园子很小，又不是很方正，跟其他姨娘的院子比起来，只能算个比较大的花园。园内只有前面六间，后面四间这样的布置，其余地方，但凡能开垦出来的地方全都被沁雪开垦出来种了花草。一块三边形的花圃紧挨着一块不规则的小药田，药田旁边又搭了竹架种药瓜，瓜架后面又是一方花圃。紧紧凑凑，像不同的人热热和和地挤在了一块儿。虽很打挤，但花草药瓜却种得很好。她的小园里总是绿意盎然。

可如今，已经凋零枯死大半了。一眼望去，只有零星的几株葵花还长在那里。不易死的牵牛花缠绕在齐腰的杂草间，到处都是，这里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打理过了。沁雪心疼地叹了一口气，为自己无力来拯救那些花草而默默地在心里道歉。正伤感着，宋沁月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你来干什么？”

沁雪很不喜欢这个时候被人打扰，但也没忘记自己来这儿的真正目的。伤感留着日后吧，应付了眼前这个麻烦为先。她转过身来，说道：“替婉娘来的。”

“婉娘怎么不自己来？”宋沁月态度轻傲道。

“伤心过度，神思模糊，以至于无法下地走路，所以不能前来。”

“伤心过度？我看真的是有点过度了。又不是真的没了女儿，戏本演上一两日就该停了，演太多反叫人怀疑呢。你回去劝劝她，别一门心思都扑在唱戏上，她的这本戏我爹早已看穿了，再演就没意思了。”

“你不必拿宋公来吓人，你玩到哪出我心里也是有数的。没真凭实据就不要胡说八道。回娘家来就该修身养性，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再想想和乔三巡之间还有没有挽回余地，这些才是你正经该操心的。至于沁霜的事，自有别人来操心，犯不着你大伤脑筋。”

提到乔三巡，宋沁月的眼神都变了。她逼近沁雪一步，含着沉沉地恨意说道：“我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你说呢？我堂堂乔府三少夫人为何到最后却输给了一个卑贱的婢子，你说呢？末了，我无颜再在乔府待下去了只能回到这娘家来，你说是为何呢？别告诉我说你不懂，不明白，因为这一切都是你谋划好了的！你不给我活路，那我为什么要给你活路？”

“你错了，从来都是自己给自己活路的。”

“可我此刻就是不明白所以要你来告诉我，你若说得服我，我就不会再拽着沁霜这件事不放，否则……”

“否则怎么样？”

“就算翻遍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把沁霜找回来！”

沁雪冷漠一笑：“我看你的确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了，那我稍微提醒提醒你。回到这娘家你也活不了。你好好想想，一个沁霜豁出性命都想逃离的地方会是好地方吗？偏偏你还要回来。回到这里，你能得到什么？父亲的关心，姐妹的护持，又或者姨娘们的同情？通通都没有。你唯一的姐姐，那位宋六小姐早已在你和裴娘的阴谋中没了性命，你唯一的妹妹，宋八小姐也在早几日离开了人世，你已经没有了姐妹。那么父亲的关心呢，你认为会有吗？姨娘们的同情呢，那就更不用幻想了。所以，你回到这里能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