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步子，转回头去时，马盟已拉开茶室的门走了出来，昂首阔步地走到了她的跟前，眼底稍微带那么一点不屑。她很友好地问：“马司监想怎么赌？”

“就赌谁先找到杀害傅从文的凶手。”马盟双手插腰道。

“赌注呢？”

“我输了，任你差遣一个月。你输了，回答我三个问题，但必须是实话！”

“那就定了？”

“定了！”

沁雪目的已达到，含着淡如烟云的笑转身离开了。

三更天，夜娘还没回来，外面却刮起了狂风，吹得院子旁的竹林发出了很大的沙沙声。沁雪倚在窗边，想起了从前在乔府时住的竹悠馆，想起了小松儿，陈婆和仲春，想起了那次月夜灭蛇案的惊心动魄，也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北斗从浓烟中冲出来时的样子。

北斗，你在天上可好？

你去后的这些日子，从不敢轻易想起你，怕一想便没心思再盘算着活下去了。可今夜，这风，这久不停歇的沙沙声都在引我想起你……你在天上可也开垦了几块地，种了许多的花草？我现已不种花草了。鹿城房屋太多，人也太多，寸土寸金，没有一个地方适合种花草。这里的天气也不适合种花草，太干，太多风，土壤也不够肥沃。我还是喜欢你的那个药园，那简直是花草的天堂。可是，它早已荒废了吧。

几丝冰冷的东西忽然打在了沁雪的脸上，她回过神来，发现外面开始飘雨了。夜娘还没回来，会不会是遇见了什么事了？正想着，房门忽然被推开了，夜娘一身黑装地走了进来，转身飞快地关上了门。

“你总算回来了！”沁雪松了一口大气。

夜娘捧起茶壶咕噜了一通，放下后长喘了一口气道：“今晚还真是不容易！”

“被六安府的人发现了？”

“被那个象牙王子发现了！”夜娘磨着牙齿恨恨道。

“啊？”沁雪愣了一下。

“那个象牙王子今晚也在六安府，好像是六安王邀请他的。我本来是想溜进六安王的书房去瞧瞧的，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正准备进去的时候，那个该死的象牙王子就抓住了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反手就想劈晕他，但他躲开了。我想跑，他让白侍卫把我拦住了。我问他到底想干什么，要去告诉六安王就去告诉好了，我可没怕过谁！可是白侍卫说……”

“说什么？”沁雪有点紧张地追问道。

“哼，白侍卫说明日会来府里，到时候会找你说！”

“找我？”

“我也不知道他们主仆俩打的什么算盘，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好算盘！可恶！”夜娘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羊皮地图，往桌上重重一摔道，“要是他们敢威胁你，我就把他们俩给结果了！”

“先别急，既然他们没有当场告发你，那就说明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我只是奇怪白湖是如何发现你的？你向来谨慎，潜入别人府邸几乎不失手。”

“我也纳闷啊！我刚到书房门口他就出现了，就好像他在那儿等我似的！”夜娘忿忿道。

沁雪微微皱起眉头来：“难道白天他也在玲珑曲里？”

“你是说他派人偷听了咱们的谈话？”

“也有可能是你那位叫张宽的朋友泄露的……”

“什么？”

沁雪深吸了一口气，暗暗觉得自己失算了，没有提防到白湖这个人。白湖极有可能看见了张宽从自己的茶室里走出去。他认识张宽，并知道张宽是做什么买卖的。于是派人去找了张宽，用某种方式威胁了张宽后，张宽就把秘密给说了出来。可白湖为什么对自己的事情这么感兴趣？自己区区一个幕令，需要他如此费心费神吗？他今晚出现在六安府，难道他与六安王还是旧相识？

那张银面具和面具之后的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又浮现在了沁雪眼前。她越来越感觉到这个白湖藏着秘密，还是很多很多的秘密。这位殿下来到鹿城绝对不止游学那么简单，他还有别的目的。

翌日，早饭过后，景宁那边派人来请了。

进了小轩，白湖主仆二人也在。景宁笑吟吟地向沁雪解释说，白湖还想看看书画阁里剩下的那些古籍，因为赶着要去宫里，所以只能由沁雪代为招呼白湖了。随后，景宁就走了。

沁雪领着主仆二人到了存放书籍的西经楼。那些书虽然只是书画阁残存下来的一少部分，但也塞满了西经楼的每一个书架。书籍只是大略地规整了一下，还显得有些杂乱。白湖走到其中一两个书架前随意地看了几眼，显得很没兴趣的样子。沁雪走过去问道：“这里的书没有殿下喜欢的吗？”

白湖摇摇头。沁雪轻叹了一口气：“那就遗憾了。除了这些，其他的都已经烧毁了。”

“薛幕令的人为何昨晚会去六安府？”白侍卫忽然把话题转到了昨夜的事上。

沁雪抬手抽出了几本插放得很凌乱的书，稍作整理又一一地插了回去：“殿下对我的事情那么感兴趣吗？”

“你最近在查傅从文的事吧？”

“说得没错，”沁雪继续整理书架道，“我最近是在查傅从文的事，毕竟这件事关系到公主。公主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作怪。”

“那怎么查到六安府去了？”

“傅从文与六安王私底下曾见过面，这件事恐怕很少人知道。若无秘密，为何要偷偷见面？这不得不让人疑心傅从文安插小微是六安王指使的。可我又想不明白了，”沁雪见一本前朝印刻版的《乐府集》上的灰尘抖了抖，“六安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监视一个在朝中毫无权势的公主干什么？所以我让夜娘帮我去六安府找找答案。”

“那我可以告诉你是为什么。”白侍卫道。

“哦？”

“安插小微这件事，我可以很坦白地告诉你的确是六安王指使傅从文做的。”

“真是他？”沁雪皱起了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