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赶去时,衙门的人还没到。马盟一边骂着衙门里那些偷懒的人一面径直往里去了。胡珍珍出事的地方是阁内的湖心小筑。远远的,就听到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马盟问带路的那个管事:“谁在那儿嚎?”
管事道:“是咱们家的妈妈,邱妈妈。”
“那儿还有些什么人?”
“白象国的那位殿下,孔小姐,殿下的侍卫,孔小姐的贴身侍婢,以及另外两个负责打鼓和弹琵琶的姑娘都在那里。一出事,孔小姐就让人守住了通往湖心小筑的栈道,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到了,就从这儿过去。”
夜雾有点浓,低低地悬在头顶上,使人觉得压抑。从栈道入口走上去,看不见前面的小筑究竟在哪里,只能凭借若隐若现的灯光找过去。左转右转转了不知几个弯折后,终于来到了湖心小筑的门口。邱妈妈的哭声更清楚了:“我的儿啊!我的儿啊!谁这么狠毒杀了我的儿啊!”
管事弯着腰,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禀报了一声:“刑司的马司监来了!”
“谁来了?”里面传出了孔朝华的声音。
“刑司的马……”
马盟没等那管事说完就进去了。沁雪跟在后面。一进小筑就暖和了起来。迎面是一张大大的刺绣屏风。绕过屏风是一间雅致的待客厅,厅的中央凸起一个平台,台上铺设了华丽的地毯,胡珍珍就倒在那地毯上。嘴角流着乌黑的血,脸色黑紫色,一看就是中毒而亡。
孔朝华和白湖都站在台子旁边,一个表情严肃地说着一些细节,另一个只是默默地听着,黑色的眼睛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些什么。孔朝华转过头来看到沁雪那一刻,一下子愣住了。那眼神就跟当时在暖阁里看到沁雪时一模一样,惊讶,不满,但又极力地隐藏了不满。白湖回过头来时也愣了一下,好像对沁雪和马盟一块儿来了有点吃惊。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孔朝华纳闷地看了看马盟,又看了看沁雪。
“我们约在玲珑曲喝酒,”马盟抢先解释道,“正喝得高兴呢,忽然我家的笨阿四就来找我了,说这里出了事。反正衙门里那些懒鬼解决不了的案子都会送刑司,我就干脆过来了。咦,白湖殿下也在啊?这么巧您和孔小姐都来这里听曲啊?”
孔朝华道:“是我邀请殿下来听曲儿的。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死的是谁?”马盟循例问道。
孔朝华还没开口,跪在胡珍珍身边的邱妈妈激动了起来:“天哪,您竟然不认识我们家珍珍?她可是鹿城最好的歌姬呀,谁不认识她呀?我可怜的姑娘哦!”
马盟道:“胡珍珍是吧?听过,但没见过。我这种俸禄的人也只能在她死后见一见了,她在生的时候我怕是很难见着的,花不起那个钱啊。”
邱妈妈不满道:“您这是什么意思呀?”
“我的意思是你要哭旁边哭去,我要看看尸体。”马盟不耐烦地指了指旁边。
“我家珍珍莫名其妙地被人给毒死了,一定是那些嫉妒珍珍的女人干的!我知道,我知道!”邱妈妈使劲地捶着自己的心口,哭得声嘶力竭,“那些人恨我们珍珍,嫉妒我们珍珍人长得漂亮唱歌又好听,你应该去抓他们!把他们千刀万剐了!”
“阿四,拖下去!”马盟喝道。
“其实马司监不必看了,刚才我和白湖殿下已经看过了,”孔朝华走上前来说道,“胡珍珍姑娘是中毒而亡,这再明显不过了。刚才我仔细观察了她嘴角的污血的颜色,她的脸色以及指甲,可以推断出她是服食了一种叫等仙草的毒药死的。等仙草这种毒药,马司监听说过吗?”
这话明显是挑衅马盟,马盟斜瞥着这位世家小姐,耸了耸双肩道:“这是类似于五石散的一种慢性毒药。但它的毒性远高于五石散。它能令人振奋,开心,彻夜难眠,大概在服用半个时辰后就会发作。一个时辰后毒性遍布全身。若有医师在场,催吐可缓解毒性。但很明显这里没有一个医师,也就没有人帮她催吐过了……”
“那你就错了。其实白湖殿下曾经想帮她催吐的。”孔朝华打断了马盟的话。
“是吗?”马盟朝白湖看去。
“白湖殿下发现她中毒后,立刻拔下她的风针刺探穴位催吐,但很可惜,已经回天乏术了。”
“哦……”马盟看着白湖有点惊讶,“原来殿下还懂医术啊!”
白潜解释道:“我家殿下略懂一点点。”
“殿下真是博学多才啊!”马盟不酸不甜地说完了这句话,走上了台子。这时阿四已经将哭不停的邱妈妈拉开了。他蹲了下去,认真仔细地查看起了胡珍珍。沁雪也趁机近前去看了看。查看的过程中,衙门的两个捕快带着一身酒气来了。马盟骂了他们两句后把他们轰了出去。
“一帮酒囊饭袋!”马盟起身后走下了台子,“喝得这么醉能看见什么?好了,闲杂人等都出去吧,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对了,薛幕令留下帮我一下。”
“为什么要薛幕令帮你?”孔朝华奇怪地问。
“这是个女人,”马盟指了指胡珍珍,“难道要我为她宽衣解带吗?有点过分了不是?我也不敢劳烦孔小姐您啊。还请您和白湖殿下到外面厅里去待一会儿,我很快就过来。”
“这样恐怕会吓倒薛幕令的吧?为什么不等仵作来?”
“我喜欢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孔小姐您请吧!”马盟不耐烦地向外抬了抬手,然后就不理孔朝华了。孔朝华扫了沁雪一眼,转身离开了。随后,其他闲杂人等都离开了。只剩下了沁雪和阿四留在这里帮马盟。
马盟和阿四退到了屏风后,让沁雪来充当临时仵作。
“看清楚了吗?”马盟隔着屏风问道。
“胡珍珍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沁雪一边仔细查看一边回话道,“连一个疤痕都没有,看不出任何被虐待过的痕迹。此刻她的皮肤已经变色了,但可以想象在没中毒之前,她一定是玉肌雪肤的。”